<p class="ql-block">伯母的臥室兼會客廳</p> <p class="ql-block"> 驚聞大伯母不幸離世，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感覺有什么東西哽在喉嚨，眼睛瞬間模糊起來，大伯母和藹可親的面容即刻充盈了我的腦海，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怎么會呢？大伯母身體一向不是好好的么？去年暑假回家探親去看望她老人家時，她還紅光滿面，談笑風(fēng)生，忙乎著給我們煎姜鹽豆子芝麻茶，給我們拿糕點(diǎn)、切西瓜熱情招待我們。這不會是真的吧，這應(yīng)該不是真的……可是在湖南老家的弟弟電話告訴我：大伯母今天的確走了，走的很安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span><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用柔弱的雙肩撐起愛的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 記得小時候，除了外公外婆、爸爸媽媽，長輩們就數(shù)大伯母最親了。但我這個侄女竟然連伯母的真實(shí)姓名都不知道，從記事起我一直叫她“靜伯母”到現(xiàn)在。聽父親說過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靜伯母是十二歲做童養(yǎng)媳嫁給我大伯父的，伯母成年后與伯父生養(yǎng)了兩兒一女，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伯父對她很好，靜伯母自然也跟千千萬萬農(nóng)村婦女一樣相夫教子，操持一家大大小小的生計?？珊镁安婚L，伯父在文革期間去縣城鬧革命，返鄉(xiāng)途中遇上發(fā)洪水他乘坐的手搖木船不幸翻船淹死了，留下靜伯母帶著三個年幼的兒女艱難度日。在那個饑荒年代，農(nóng)村人家中沒有壯年勞動力根本行不通，一個家庭靠壯年勞動力掙夠工分才能換取相應(yīng)的糧食和布匹。僅伯母一個婦女起早貪黑、累死累活還是難以維持生計。她的三個兒女經(jīng)常餓得哇哇叫，一個個因營養(yǎng)不良，黃皮寡瘦。為了讓子女不挨餓受凍，她只能選擇帶著三個孩子改嫁給村里的一個老實(shí)男人，重新組建了一個新家，后又生了兩女一男，至此，靜伯母一生養(yǎng)育了六個子女，憑借她勤勞儉樸和吃苦耐勞的品格，同后來的丈夫一起將子女們撫養(yǎng)成人。</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親三歲喪父、七歲喪母，只能跟隨哥嫂生活，靜伯母大我父親十六歲。<span style="font-size:18px;">常言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靜伯母對我父親就比對待親弟弟還要親，有好吃的總少不了我父親一份，給我父親做衣服、做鞋子，讓我父親真切感受到來自長嫂如母一樣的關(guān)愛。那時家里沒有足夠的白米飯吃，普通人家一鍋飯基本是白米+干紅薯丁三、七混合煮。而紅薯丁往往會因天氣原因沒曬干或存放不當(dāng)捂壞變質(zhì)而發(fā)苦、變味，孩子們都不愛吃。這時伯母就會把白花花的米飯?zhí)舫鰜硎⒔o子女們和我父親吃，她自己幾乎都是吃的紅薯飯。正是靜伯母的默默無私的付出，才使得我父親的童年因有了長嫂母親般的關(guān)懷而過得不那么凄慘。</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燈芯絨紅布鞋的驕傲</span></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我們穿的衣服、鞋子幾乎都是女人在煤油燈下手工縫制的。大伯母的針線技術(shù)在村里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她縫制的衣服針腳勻稱、細(xì)密，給人穿上合身、得體，最拿手還是她納的千層?布鞋。</p><p class="ql-block"> 那時農(nóng)村人一般都穿不起綾羅綢緞，衣服都是棉、麻等粗布材質(zhì)做成的，不耐穿。伯母就把左鄰右舍別人家不穿的爛衣服收集起來清洗干凈，用剪刀剪成形狀、大小不同的塊，用一點(diǎn)糯米熬成漿糊，再把布塊一塊一塊用漿糊粘起來，層層疊疊幾十層，鋪在一張大木板上曬干成做鞋專用的純布板。再托人到縣城雜貨鋪去買上幾尺紅色帶小黑點(diǎn)和純黑的燈芯絨布和一些寬松緊帶回來備用。待這些都備好后，伯母就會在很多個晚上就著煤油燈開始工作。將晾曬好的硬布板按照做鞋的模子剪出好多雙大小不同的鞋底，用粗麻線將鞋底一針一針納緊納實(shí)。把裁剪好的鞋面貼上一層新的燈芯絨布，再一針一針把它與納好的鞋底密密地縫制起來，不出十天半月，一雙雙精致、漂亮的布鞋就這樣做出來了。</p><p class="ql-block"> 鞋子做好后，伯母總會挑一雙自認(rèn)為最漂亮、最滿意的送給我，她總是和藹可親地說：“小女孩就要穿得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彼龅男缀駥?shí)舒適，鞋面是大紅燈芯絨布柔軟透氣，鞋面兩側(cè)她會用專門寬松緊帶連接緊固，這樣技術(shù)性處理后的鞋子穿起來不硌腳，與腳的吻合性很好。跳繩、踢毽子、跑步、走路都很棒。而每當(dāng)我穿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伯母給我做的新鞋，我就會覺得我的鞋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最舒適的。再看其他伙伴們腳上的鞋都灰頭土臉、黑不溜秋的。我還會刻意邀上村里的小伙伴們一起跳跳繩或者踢毽子，在他們面前顯擺顯擺。有眼尖的伙伴就會大聲喊：“大毛砣，你又穿新鞋啦？”，“哇，你的新鞋子好漂亮?。 边@時我就像一只驕傲的大公雞開心到起飛，幸福地應(yīng)道：“嗯嗯，伯母送我的，好看吧？”有時還順勢抬起一只腳，另一只腳穩(wěn)穩(wěn)扎在地面來個360度瀟灑大轉(zhuǎn)身。就這樣，伯母送我的一雙雙布鞋伴隨我走過了童年、少年無數(shù)個春夏秋冬。</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藏在雞蛋和蔬菜里的愛</span></p><p class="ql-block"> 依然清晰的記得，小時候我們家里人很多，父母、外公外婆和我們姐弟仨一共是七口之家，加上我們姐弟仨都在上學(xué)，家里開銷很大，全靠父親一個在外做泥瓦匠、打零工掙錢養(yǎng)家糊口，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和我們姐弟三人的學(xué)費(fèi)。</p><p class="ql-block"> 農(nóng)村人一般沒有固定活計，父親忙的時候都是早出晚歸、披星戴月，忙得腳底朝天，也掙不了幾兩碎銀；閑的時候只能緊鎖眉頭，坐在凳子上倚著門窗吐煙卷兒解悶。母親在家里幾乎承包了所有的家務(wù)，洗衣、做飯、喂豬、養(yǎng)牛、種菜，還有田地里的活。那時一是因母親太忙，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打理菜園；二是因母親太年輕沒有種菜的經(jīng)驗(yàn)，導(dǎo)致我們家一年四季蔬菜總是不夠吃。大伯母很清楚我們家的情況，她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隔三差五把她家長勢很好的時鮮蔬菜如辣椒、茄子、絲瓜、莧菜，還有那長得水桶一般粗的大冬瓜等一一采摘好，擺放整齊，裝滿后一籃子一籃子往我家送。伯母送來的菜色澤新鮮，沒打農(nóng)藥，上的都是農(nóng)家肥，綠色安全口感好。每次媽媽炒的伯母送來的菜，我都要多吃一碗米飯。不僅如此，伯母年年養(yǎng)幾十只雞、鴨，她的雞、鴨下的蛋一家人都吃不完，這是吃草和糧食的雞下的正宗土雞蛋，可以拿到城里賣個好價錢。但伯母不賣，她家的雞蛋、鴨蛋都是自己家人吃。逢年過節(jié)，伯母都會用她那綠色的小方巾簡單對角一扎，做成一個小布兜，兜上三、五十個雞蛋、鴨蛋送到我家，每當(dāng)母親推辭時，伯母總樂呵呵地說我家小孩多，長身體，要補(bǔ)充營養(yǎng)。伯母把她對弟弟、弟媳及侄子侄女的愛都藏在了雞蛋和蔬菜里……</p><p class="ql-block"> 我敬愛的伯母，用她慈愛、善良、勤勞、堅(jiān)韌普通農(nóng)村婦女的優(yōu)秀品格，走完了她平凡而質(zhì)樸的一生。伯母的音容笑貌會永遠(yuǎn)留在我心里。從此您長眠，我常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