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陳殷山</p> <p class="ql-block"> 淄水泱泱</p><p class="ql-block"> 第九章（四）</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聽到夫人主動提出讓自己納妾的事覺得不可思議，更意外的是沒有想到她提的姑娘竟是正合自己心意的石榴，他自然是心花怒放、暗暗竊喜，早已波瀾不驚的心動突兀地加速起來，似在胸腔內馳騁狂奔，這是祖上積多大的德讓自己娶了這么個知情達理的夫人，狂喜之余又悄然伴生出對于清萍的憐惜和悲憫，他想假如她還能生育的話，自己也不至于產生納妾的想法，想想夫妻二人十幾年來互敬互愛相濡以沫的日子；想想夫人嫁來這些年帶給李家的福氣財氣；想想早早夭折的兒子給于清萍帶來的巨大痛苦和絕望，李瑞仁剛才還熾熱的心驟然冷卻了下來，深深的內疚感使他覺得對不起賢惠的夫人，他嘆息老天爺對于清萍如此的殘酷；嘆息命運對她的不公。同情過后他又想自己如果不納妾怎么辦呢，如何將自己的香火傳下去？唉，一切都是命運使然，天意不可違也，李瑞仁似乎在興奮與愧疚的天平中暫時尋得了平衡，即理解了夫人的用心也諒解了自己癡心。</p><p class="ql-block"> 入夜，李瑞仁的亢奮情緒在肢體的瘋狂運動中得到快速釋放，于清萍面對激情四射、大汗淋漓的李瑞仁卻沒有往日愉悅的感覺和體驗，對他此時不同以往那樣按部就班的行事產生厭惡，更對他現(xiàn)在如此爬桿子賣力、費勁討好的舉止頗為反感。</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推了推事后正想入睡的李瑞仁說道：“先別睡，俺還有話和你說。”</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睜開微微腫脹的眼瞼回道：“啥事呀？明天再說吧?！?lt;/p><p class="ql-block"> “不行，現(xiàn)在就說，你聽著?！?lt;/p><p class="ql-block"> “好好，你說。”李瑞仁瞇著眼應著。</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說道：“你的事已安排妥當，可俺以后咋辦還沒有著落呢?！?lt;/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一聽這話立馬清醒起來，猜測是于清萍多心了，連忙笑嘻嘻說道：“怎么會沒著落呢，你是正房大太太呀，以后這個家還是你說了算，離開了你，這個家誰也玩不轉?！?lt;/p><p class="ql-block"> “唉，不是這個事，即使俺不管了，石榴也許能撐起這個家?！庇谇迤颊f著神情黯淡下來，她停頓一下后又說：“正房有啥用，張大頭家張吳氏倒是正房，不是整天介成了擺設，啥也說了不算，況且人家還有個大兒子?？纯慈思叶⊙┟范嗍軐櫍刹恢皇切±掀拍描€匙那么簡單?！?lt;/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看著憂心的于清萍心里隱隱作痛，于是趕緊說道：“東宅門不是張家大院，俺也不是他張大頭，你永遠不會成為張吳氏。夫人吶，你可是入族譜的正房，把心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在肚子里，鑰匙你拿著當家又做主?！崩钊鹑市χ呎f邊看著于清萍，他怕她還不放心又說道：“即使收了石榴做偏房，她是丫鬟出身，可沒有你那些本事?！?lt;/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聽到這里笑了，她說：“你當俺那么小心眼？俺只是說說心里的不痛快，說出來好受些，要是在乎那些還會張羅著給你續(xù)房納妾，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嘛。”</p><p class="ql-block"> “夫人真大度，你永遠是咱家的頂梁柱?！崩钊鹑噬熘粗纲澴u道。</p><p class="ql-block"> “別虛情假意的，不說這事了，想想老了咋辦吧，如果俺走在你的前頭還好，假如走在你的后頭，到時候誰管俺呢？”于清萍仰著頭看著天棚嘆息著說道。</p><p class="ql-block"> “嗨，咋忽然想起這些，咱們離老還遠著吶，到那時石榴會管你的，等她過來生上幾個孩子，他們長大后也會管你的?！?lt;/p><p class="ql-block"> “那可不一定?！?lt;/p><p class="ql-block"> “即使他們不管，咱還有侄子吶，后輩中還能沒有個善良懂事的來管你嗎？到時候留給你足夠的銀子不怕沒人管?！崩钊鹑蕦捨恐谇迤?。</p><p class="ql-block"> “那更遠了不是，指望不上，看看小超那樣的孩子長大后還不知出產個啥呢。”</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一時無語，于清萍說起小超便想起那天他說的話，于是說：“那天俺聽到孩子們在花園里亂哄哄地鬧騰，便去看了看，你猜怎么著？那園子簡直讓那幫孩子折騰的底朝天了，更想不到的是小超說的那些話讓俺聽了真鬧心?！?lt;/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聽了忽地一驚，忙問：“他說啥啦？”</p><p class="ql-block"> “說啥你也猜不著，咱的家業(yè)早就讓人盯上啦?！庇谇迤忌鷼獾卣f道。</p><p class="ql-block"> “啊，這熊孩子到底說啥啦，誰盯上咱的家業(yè)啦？”李瑞仁迷惑地問道。</p><p class="ql-block"> “你那好侄子，哼哼，你還指望他給養(yǎng)老，等俺老了說不定被他弄到山后頭去喂馬虎吶。那天他竟然說咱家的花園和咱這片宅子將來都是他的，你說氣人不？他個毛孩子知道啥，不就是聽你兄弟和他媳婦子說的，俺還好心讓你兄弟去窯上學點本事，讓他日后也能當個窯主，這可好，本事沒學到先學會算計人啦，竟然惦記上咱的家業(yè)，你說氣人不氣人？”</p><p class="ql-block"> “那倒不一定，俺兄弟可不是那樣的人?！崩钊鹑蕿槿鹆x開脫。</p><p class="ql-block"> “小屁孩自己會有這個主意？他懂啥呀，打死俺都不相信。”</p><p class="ql-block"> “也許是小超聽外人說了什么閑話，他除了說這些沒說別的吧？”李瑞仁不放心地問道。</p><p class="ql-block"> “說這些還不夠？這就將咱家全鍋端了。”于清萍憤憤地說著。</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聽后卻是暗自得意，這是自己略施小計、步步妙算、精準布局的結果，竟然讓一向聰穎、獨具慧眼的夫人深陷迷局，并親手助推著實現(xiàn)自己十分渴望的美夢。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苦心想出的這招真是神來之筆，恰到好處，于是暗暗得意于自己的妙計，沉浸在孤芳自賞的追憶中。</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見李瑞仁聽到這些話后非但沒有表現(xiàn)出生氣甚至連擔心的話語也沒有，眼下又是輕松淡定的神情，甚是納悶 ，于是追問道：“你想啥吶，不擔心呀？”</p><p class="ql-block"> “擔心啥，屎孩子說話還當真。困覺吧別多想啦?！崩钊鹑蚀蛑穭竦?。</p><p class="ql-block"> “困啥覺呀，正事還沒說吶，俺想收養(yǎng)個孩子?！?lt;/p><p class="ql-block"> “哦，真的？”李瑞仁有點驚訝。</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低著頭小聲說道：“領養(yǎng)個孩子防老吧?！?lt;/p><p class="ql-block"> “哦，也是，領一個從小養(yǎng)活著，長大以后照樣和你親。”李瑞仁逢迎著說。他尋思著和石榴圓房后十拿八穩(wěn)會有孩子的，到那時于清萍肯定會失落和難過，她現(xiàn)在討個孩子養(yǎng)著心里會好受些，所以內心十分贊成。“那俺到黃桑店的育嬰堂或者偏遠的地方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咱花多少錢都行，只要你愿意?！?lt;/p><p class="ql-block"> “別到外面打聽了，俺早就想好啦，領養(yǎng)蘭草就行。”于清萍不緊不慢地說道。</p><p class="ql-block"> 李瑞仁聽后搖著頭說：“不行吧，蘭草年齡有點大都記事了養(yǎng)不熟，又是個女孩子，再說她親娘還活著，她能和你親？還是買個月窩的小子好。”</p><p class="ql-block"> “女孩子咋了，女孩子細心。俺注意她好長時間了，這孩子既懂事又活潑，俺挺喜歡的，咱爹也喜歡她，你忘了以前爹還提過，俺當時沒有同意是覺得自己興許還能再懷上，現(xiàn)在看來是不好辦了，就收養(yǎng)她吧，也算是報答她爹當年救了你一命。至于她以后養(yǎng)不養(yǎng)俺老，一是看俺的造化，二是看她的良心?！庇谇迤颊f完后翻了一下身，背對著李瑞仁打了個哈欠后說：“俺也困了，睡覺吧?！?lt;/p><p class="ql-block"> 片刻的功夫，于清萍便進入了夢鄉(xiāng)。剛才還困乏想睡的李瑞仁經和夫人這么一聊卻又精神起來，在炕上渾身燥熱、橫豎的睡不著，他想很快就要納石榴為妾，遐想著洞房花燭夜的美妙，自然是興奮的碾轉反側。他考慮再三，覺得還是先等著于清萍領養(yǎng)蘭草以后，自己再和石榴圓房為好。</p><p class="ql-block"> 當李祥富和高老太太得知于清萍決定要收蘭草為養(yǎng)女時自然十分高興，李祥富想了想說道：“領養(yǎng)女這事兒挺復雜，按朝廷的規(guī)矩和祖上的傳統(tǒng)必須是同族同姓的才行，衙門戶房里還需登記造冊，另外宗族內也要同意，如果是收干閨女可就省事多了，找人看看屬相，只要八字相宜不相克就行?！?lt;/p><p class="ql-block"> “那找人算算唄，如果合適就收干閨女，全當閨女一樣養(yǎng)著，只要叫俺娘就行?！庇谇迤疾灰詾槿坏卣f。</p><p class="ql-block"> 聽說瑞仁要收石榴做通房丫頭時，老兩口頓時喜上眉梢，拍著手高興地合不攏嘴，總算是了了最重要的心事。石榴即俊俏又勤快正符合老倆的心意，他們清楚一旦石榴有了身孕便可順理成章地收為偏房，瑞仁家今后定會人丁興旺起來。</p><p class="ql-block"> 幾天以后找過了算命先生，于清萍讓石榴去叫蘭草過來，蘭草聽后戰(zhàn)兢兢地問：“石榴姐，太太叫俺干啥，俺沒做錯啥事吧？”</p><p class="ql-block"> “姐也不知道太太叫你干啥，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么?！笔裥χf。</p><p class="ql-block"> “俺害怕……”蘭草后退著不想去。</p><p class="ql-block"> “怕啥呀？姐姐陪著你過去，快走，太太等著吶?！笔裆锨袄√m草的手臂。</p><p class="ql-block"> 蘭草不情愿地跟著石榴來到堂房，石榴教著蘭草行過禮節(jié)后兩人站著于清萍面前，蘭草惶恐的低著頭抿著小嘴，一雙小手緊張地揉搓著破爛的衣角。</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見蘭草局促的樣子便知道她害怕自己，于是用溫和的語氣說道：“蘭草，抬起頭來。”</p><p class="ql-block"> 蘭草不安地抬起頭來，十分畏懼地看著于清萍。</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第一次仔細端詳起羞澀的蘭草來，看她雖然頭發(fā)蓬松凌亂而眉眼卻十分的清秀，膚色盡管微黃但也光滑細膩，干癟消瘦的臉蛋透著股靈氣，感覺她五官精致十分的耐看，心想以后伙食得到改善后很快就會改變現(xiàn)在面黃肌瘦的模樣，再教她識點字，不出幾年就能從黃毛丫頭出落成大戶人家的小姐。</p><p class="ql-block"> “蘭草呀，今天和你說件事，你和你石榴姐分開住吧?！庇谇迤加煤吞@的語氣說道。</p><p class="ql-block"> 蘭草和石榴相互看了一眼感到驚訝，不知太太是何用意。蘭草猶豫了一下怯怯地問道：“太太，為什么呀？是不是回南屋和俺哥再住一起？”</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沒有回應而是話語一轉說道：“蘭草呀，做俺的干閨女你愿意不？”</p><p class="ql-block"> “??！”蘭草和石榴幾乎不約而同的驚訝一聲，兩人直愣愣地站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p><p class="ql-block"> 石榴迅速地戳了一下蘭草：“太太問你話吶，還不快答應?！?lt;/p><p class="ql-block"> 蘭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看了一眼石榴，低聲說道：“不知俺娘愿意不？”</p><p class="ql-block"> 石榴趕緊給蘭草使了個眼色：“還不趕緊答應太太?！?lt;/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見狀笑盈盈地對蘭草說：“俺這幾天就打發(fā)你哥去找你娘，和她說說，你娘肯定會愿意?！?lt;/p><p class="ql-block"> “俺娘愿意俺就愿意?！碧m草羞澀地扭動著身子小聲說道。</p><p class="ql-block"> 于清萍輕舒了一口氣，愉快地說：“好，就這么定了。石榴，你讓杏花和老張婆子抽空過來打掃打掃西廂房?！?lt;/p><p class="ql-block"> “是，太太。”石榴答應著。</p><p class="ql-block"> “這件事先不要外傳，誰也不能說，恁倆知道就行了，去吧?！?lt;/p><p class="ql-block"> “哎?！笔窈吞m草靜靜地離開中院去往后院，剛穿過東邊的甬道，石榴突然撓了一下蘭草的胳肢窩，蘭草一激靈嘎嘎地笑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行呀，蘭草，你真有福氣，這不成了太太的干閨女啦，以后可就吃香的喝辣的嘍?！笔裥χw慕地說道。</p><p class="ql-block"> “石榴姐，成了太太的干閨女有啥好處呀？”</p><p class="ql-block"> “那好處可大發(fā)了，以后你吃喝就不用愁了，也不用干營生啦，現(xiàn)在你還小不懂，大了你就知道了?！?lt;/p><p class="ql-block"> “太太說讓咱倆分開住，俺可不愿意，你說讓俺住哪里？”蘭草撅著小嘴嘟囔道。</p><p class="ql-block"> 石榴笑道：“嗨，黃毛丫頭，癥候還不少，太太能讓你睡街上？”說罷她忽然想起于清萍的囑咐，說：“剛才太太說讓打掃西廂房，會不會是讓你住那里?！?lt;/p><p class="ql-block"> “啊，住那里，俺一個人害怕?！碧m草搖著頭說。</p><p class="ql-block"> “太太讓你住那，你能不去住？不過也不一定讓你住西廂房，俺是猜著說的?！笔癜参恐m草，又叮囑道：“這事誰也不能說呀，記住?！?lt;/p><p class="ql-block"> 蘭草扭捏著點點頭。</p> <p class="ql-block"> （待續(xù) . 聲明原創(chuàng)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