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第70期 <p class="ql-block">作者：劉長祿</p><p class="ql-block">制作：劉乃杰</p><p class="ql-block">配曲：生活中的陽光</p> <p class="ql-block">夜深人靜是我總?cè)滩蛔∧﹃侵惶麓筛祝崞兟涞牡胤巾阎父?，象摸到了歲月的溝壑?！@大概就是我這輩子捧過最像“碗”的東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十八歲那年接過粉筆時，我真以為自己摸到了金碗。土坯教室的黑板總掉灰，寫滿字要拍打半天袖口，可看著孩子們瞪圓的眼睛，就覺得那粉筆灰都閃著光。后來風(fēng)向變了，今天粉筆換成毛筆寫大字報，明天粉筆灰混著田里泥，黑板成了擺設(shè)。課表撕了又貼，貼了又撕，可只要能站上講臺講兩句算術(shù)，心里就踏實，像捧著沉甸甸的金疙瘩。</p> <p class="ql-block">二十五歲那年，我把村倉庫改成教室，辦起了片里第一所初中。我們村也成了片區(qū)第一個普及初中教育的村莊，黑板是用墨汁刷的木板，課桌椅是學(xué)生家里湊的木箱，可我每天天不亮就往學(xué)校跑，覺得那金碗的邊兒，都快被我攥熱了。</p> <p class="ql-block">變故是跟著政策來的。大女兒剛會叫爹，妻子懷了老二，喇叭里天天喊“一對夫婦一個孩”。當(dāng)村支書二哥蹲在我家門檻上抽煙，說“長祿，你是老師，得帶頭”。我看著教案本上剛寫的“一元二次方程”，筆尖在紙上戳出個洞。那天我沒送妻子去衛(wèi)生院，是她自己揣著兩個煮雞蛋走的，回來時臉白得像紙，我沒敢看她的眼睛，轉(zhuǎn)身去學(xué)校給學(xué)生講“負數(shù)”——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會變成負數(shù)。</p> <p class="ql-block">二女兒來得急，比政策允的早了五個月。167元的罰款單送到家時，我捏著每月15元的工資條，手都在抖。賣了家里的老黃牛才湊齊錢，牽著空韁繩往回走，風(fēng)刮過耳朵，像誰在笑我傻——那金碗上的金邊，怕是被磨掉了。</p> <p class="ql-block">最疼的是第三胎。B超照出是個小子，我夜里抱著妻子的肚子哭，覺得這是老天爺補給我的。我下定決心偷出來，可民兵踹門進來時，我正給學(xué)生講“圓的直徑”。他們把我從課堂拖走，說“民辦教師也不能例外”。粉筆在黑板上頓住，那個圓缺了一個角，我突然懂了，人生有些缺口是補不上的。</p> <p class="ql-block">后來我做了絕育手術(shù)，老三順利出生，超生費1200元，而我成了真正的農(nóng)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p> <p class="ql-block">如今兒子成了高工，倆閨女一個當(dāng)老師，一個開幼兒園。大閨女總說我的教案她還留著，我罵她瞎操心，轉(zhuǎn)身卻抹了把臉。前陣子當(dāng)年的學(xué)生來看我，帶了支金筆，說“老師，您當(dāng)年講的，我們都記著呢”。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p> <p class="ql-block">我這輩子，終究是捧著泥碗過來了?？煽粗⒆觽兪掷锏耐肓灵W閃的，又覺得那泥碗里，早盛過金子了。夜里摸那搪瓷缸，粗糙的邊兒硌著手，倒比什么金碗都實在——這世上的金碗，也是我們這一代為祖國教育事業(yè)作出巨大貢獻的人用泥碗，一捧一捧焐熱的。</p><p class="ql-block">今生雖未遇金碗，泥碗盛飯也香甜。</p> <p class="ql-block">我也應(yīng)該為曾經(jīng)為祖國教育事業(yè)做出巨大貢獻的一大批民辦教師，在這歷史長河中留下一點點印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