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ATA[<th id="pyzzn"></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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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痛！痛??！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就算到了凌晨二三點(diǎn)，那種像惡魔低語一樣的鈍痛，還是會把我從淺睡中弄醒。并非生物鐘在作祟，而是右臂肱骨斷裂等多處傳來的劇痛，像有人手持生銹的鋸子，在骨頭縫里瘋狂地拉鋸，每一鋸都仿佛要鋸斷我的神經(jīng)，讓我痛不欲生。我試著蜷起手指，那細(xì)微的動作卻如觸動了疼痛的開關(guān)，整條胳膊在 45 度夾角的抱枕中發(fā)出低沉的悶哼聲，好似秋天最后那枝枯條，在凜冽的秋風(fēng)中絕望地掙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好多天，鏡子里的人，眼窩青腫得如同被重錘擊打過，顴骨處的皮膚高高隆起，像一座突兀的小山。那縫了十幾針的印痕，猶如一條猙獰的蜈蚣，盤踞在臉上，又像揣著顆沒熟透的杏子，硬邦邦地凸顯著。眼科醫(yī)生那凝重的表情和話語在耳邊回響：“臉會變形，視力神經(jīng)有大麻煩……”牙醫(yī)的聲音也仿佛還在耳畔：“顴骨碎成三塊……”我躺在推床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逐個接受檢查。那時候，除了身體上的痛，最讓我恐懼的是看頂燈在天花板上洇出一片模糊的光暈，仿佛那是通往未知深淵的入口。那時候還不覺得痛到無法承受，只是覺得右半邊臉在慢慢變成別人的，沉甸甸地墜著，連眨眼都要費(fèi)些力氣，每一次眨眼都像是在與身體的異變做著無力的抗?fàn)帯?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真正的痛，是從昏迷中醒來到手術(shù)前的日子，還有麻藥退去以后開始的日子。那痛，像有無數(shù)根細(xì)針，帶著冰冷的寒意，在骨頭縫里鉆進(jìn)鉆出，每一針都精準(zhǔn)地刺在神經(jīng)最敏感的地方；又像是誰把燒紅的鐵絲裹在棉花里，敷在傷口上，那灼熱的刺痛感，從傷口深處蔓延開來，瞬間傳遍全身。最熬人的是夜里，痛感會順著神經(jīng)肆意地爬，從胳膊到肩膀，仿佛有一條無形的毒蛇在啃噬；從顴骨到太陽穴，像有千萬根鋼針在同時扎刺，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我緊緊困住，讓我無處可逃。我數(shù)過天花板上的裂紋，一條一條地數(shù)，數(shù)到第七十幾條時，天就亮了，可那無盡的痛卻依舊如影隨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右側(cè)的肋骨原有舊傷，這次又被波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兩把鋒利的刀在胸腔里攪動，那尖銳的刺痛，讓我忍不住倒吸冷氣。腰部在事故中也受到了嚴(yán)重的撞擊，肌肉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每一次輕微的挪動，都會引發(fā)一陣鉆心的疼，仿佛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咬著我的骨頭。而膝蓋處的擦傷，雖然看似不嚴(yán)重，但那火辣辣的疼痛，卻像是有一團(tuán)火在燃燒，讓我坐立難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許多老朋友都寬慰我說“這是劫數(shù)”，仿佛認(rèn)為這都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磨難，以后就會雨過天晴。兒女每天用棉簽蘸著碘伏、溫水給我擦臉，動作輕得像在給蝴蝶撣翅膀，生怕弄疼了我。可他們不知道，這點(diǎn)輕柔的觸碰，在那如潮水般洶涌的疼痛面前，不過是杯水車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年輕時給學(xué)生講過《論語》，說“死生有命”，那時候覺得命運(yùn)是本寫好的書，我們不過是照著念的人，一切都有既定的軌跡?，F(xiàn)在才明白，命運(yùn)更像個頑皮的學(xué)生，總在你轉(zhuǎn)身板書時，偷偷涂改作業(yè)本上的答案，讓你措手不及。它不會按照你預(yù)設(shè)的劇本上演，總是在你最不經(jīng)意的時候，給你致命的一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從前連自己都以為疼痛是身體在跟我們說話，總愛說些玄乎的道理，覺得那是身體在提醒我們要珍惜健康，要敬畏生命?，F(xiàn)在才聽懂身體的語言，它說“慢一點(diǎn)”，說“停下來”，說“有些東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就像我破碎的骨頭，即便經(jīng)過手術(shù)和漫長的康復(fù)，也再難恢復(fù)到從前的模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陽臺上孫子移栽的幾株南瓜牽了藤，花開了又落了，那短暫的花期，就像我此刻脆弱的生命。我勉強(qiáng)坐在椅上看它們，忽然想起四十多年前第一次上講臺，白襯衫的袖口沾著粉筆灰，懷揣著對教育的熱忱和對未來的憧憬。那時候覺得人生是條長長的跑道，終點(diǎn)線在看得見的地方，只要努力奔跑，就能到達(dá)?，F(xiàn)在才明白，人生更像條蜿蜒的山路，說不定哪步踩空，就跌進(jìn)了某個意想不到的山谷，遍體鱗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這無盡的疼痛中，我開始思考人生的苦短。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場意外就能將我們打倒，讓我們陷入痛苦的深淵。那些曾經(jīng)追求的名利、地位，在疼痛面前，都變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們總是在忙碌中忽略了身體的信號，以為自己可以戰(zhàn)勝一切，卻不知道，身體才是我們最寶貴的財富。當(dāng)疼痛襲來，我們才如夢初醒，意識到健康的重要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夜里痛得厲害時，我會想到藏在心底的教案。最后一頁寫著沒講完的《岳陽樓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行字被水洇過，暈成一片淡藍(lán)。年輕時總愛給學(xué)生講曠達(dá)，講釋懷，以為那是種境界，只要心態(tài)好，就能看淡一切?，F(xiàn)在才懂得，真正的曠達(dá)，是疼到極致時，還能聽見窗外的蟬鳴，那是生命的頑強(qiáng)；還能聞見廚房里飄來的粥香，那是生活的溫暖；還能在黑暗里，摸到身邊人溫?zé)岬氖?，那是愛的力量?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今天試著抬了抬左臂，竟能勉強(qiáng)夠到窗臺了。陽光落在手背上，暖融融的，像小時候父母親的手掌，那熟悉的溫度，讓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此時此刻，我也想起那年給畢業(yè)班講最后一課，說“人生就像解方程，有時候看起來無解，其實是我們沒找對方法”。當(dāng)時臺下一片哄笑，現(xiàn)在倒覺得這比喻還算貼切?；蛟S人生就是這樣，在困境中，我們總以為沒有出路，但只要我們換個角度思考，換個方法嘗試，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疼痛還在，像老相識般按時來訪。但我開始學(xué)著跟它共處，像對待那個總愛上課搗亂的學(xué)生，耐著性子聽它把話說完。或許疼痛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像黑板上的粉筆字，總要留下些痕跡。這些痕跡，是歲月的磨礪，是生命的饋贈，讓我們更加懂得珍惜和感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假如身體能夠徹底恢復(fù)，我還能親臨不再需要這些支撐輔助的那天，我必然要給當(dāng)年的學(xué)生們補(bǔ)上一堂特別的課，講講那些碎掉的骨頭，如何在疼痛里，長出新的知覺；講講在這場與疼痛的搏斗中，我所領(lǐng)悟到的人生真諦。讓他們知道，生命中會有痛苦和磨難，但只要我們勇敢面對，積極樂觀，就能在痛苦中綻放出生命的光彩。因為，經(jīng)歷過疼痛的生命，才會更加堅韌；經(jīng)歷過磨難的人生，才會更加精彩。</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