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是六0年的三九天，放了學(xué)，我從鄰居付姥家拿著碗，蕭瑟落寞的往大食堂走。</p><p class="ql-block"> 自從姥姥餓得掂不動(dòng)掃把時(shí)，為了活命，毅然決然撇下沒爹媽的近八歲的孩子，自顧自去省會(huì)城市成都——她另外的兒女家討生活了。</p><p class="ql-block"> 寒風(fēng)刮刺著凍僵的臉，青紫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動(dòng)。思想今天是什么飯呢？有親人的同學(xué)說，中午多打點(diǎn)菜湯，晚上加點(diǎn)樹葉之類的充饑，四季都是兩頓飯，賴好可以吃一口。可我呢？姥姥在時(shí)，大煉鋼鐵偷藏下的小小搪瓷茶盅，派上了大用場(chǎng)。用幾根干柴燎開水煮上幾片房根房檐下自種的南瓜或任種葉子，雖然只分到嘴兩口也比干餓著強(qiáng)多了。一到飯時(shí)兒禁不住地想姥姥……</p><p class="ql-block"> 小妮子，手凍得拿不住碗了嗎？要掉啦。唉，可憐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炊事員萬大娘的聲音震醒了悶悶的我。萬大娘：人說還不到三十歲，可看上去比現(xiàn)在五十多的女人還要老。</p><p class="ql-block"> 這不是老龔家外孫女嗎？作孳啊！才幾歲的孩子就無依無靠。有人接著說。</p><p class="ql-block"> 我茫然聽著她們議淪，目光游弋在兩只大飯桶里，只見：上了面欠的兩大桶菜湯影影綽綽有白色的東西藏于內(nèi)。呵？這是啥？今天的面湯似乎比以往稠了些，心中一陣悸動(dòng)。</p><p class="ql-block"> 排好隊(duì)！排好隊(duì)??！人人都有份，今天元旦改善生活，有白馬肉??！萬大娘招呼著站隊(duì)等候打飯的眾人，一邊朝我使眼色。</p><p class="ql-block"> 我不領(lǐng)會(huì)她的用意，木然地躲在人縫中。</p><p class="ql-block"> 小妮子，你過來。見我不動(dòng)，她提高嗓音喊我。先給沒家的孤兒打了，大家伙兒沒意見吧！她又向男女老少解釋。我惶恐地湊上前，她把勺子平放在湯上，在湯面不停的打圈，奇怪！那白色的東西隨著勺子轉(zhuǎn)動(dòng)漸漸浮上來，越浮越多，直到她滿意為止。這才動(dòng)手盡可能地多舀些白色東西進(jìn)我碗。</p><p class="ql-block"> 啊啊，這就是白馬肉？！從記事起笫一次吃到的白馬肉啊，那份真切，就那么刀斧一般刻進(jìn)我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我說萬大娘，你也太偏心了！我這盆仨人量還沒有她一個(gè)小孩子家碗里多。還沒出食堂門，我就聽見人在叫嚷</p><p class="ql-block"> 哦哦。勺子沒長(zhǎng)眼，你還算幸運(yùn)，后邊的人說不定一塊也撈不著呢。騷動(dòng)的人群立馬安靜了。</p><p class="ql-block"> 白馬肉的味道早已是過往煙云，萬大娘，一個(gè)普通女人，卻永遠(yuǎn)留在我心中，占據(jù)著不可取代的位置。閃著永遠(yuǎn)的善良之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