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間碎光 <p class="ql-block"> 情誼該是一張無形的網(wǎng)，我們都是織網(wǎng)人。絲線里纏裹著親朋好友的笑語，陌生人的善意，在歲月里浸得溫溫的，牽牽扯扯，都是暖的。</p> <p class="ql-block"> 大約2009年，有戶鄰居要遷去河北，說再不回來了。臨行前他們忙著散掉家當(dāng)，爺爺卻勸：“別慌著送，我們幫你照看著。哪天想回了，總有個窩在。” 送別的那天，我們陪到村口老枇杷樹下。年近八旬的爺爺攥著人家的手，眼淚落下來：“路上仔細(xì)些，受不住就回，別硬撐。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等不到再見了……” 鄰居哽咽著應(yīng)了。2012年他們真的回來，只是正月還沒過，爺爺就走了。那句隨口的應(yīng)承，終究是兌了現(xiàn)。</p> <p class="ql-block"> 爺爺有三個老伙計(jì)，一同長大，一同謀生，又一同數(shù)過晚年的日頭。爺爺走后，我總覺得那些交情該淡了。可大年初一清晨七點(diǎn)，一位老爺爺竟推開了我家的門。我們忙笑著拜年，他卻有些茫然，從客廳走到火爐邊，始終沒說什么。我們扶他坐下，沏了熱茶，擺上些糕點(diǎn)。不多時他的子女尋來，整個過程里，誰都沒提爺爺，只說些天氣與年景，像有種心照不宣的溫柔。第二年大年初一，老爺爺又來了。我見他進(jìn)門，快步迎上去，握住他冰涼的手，扶到火爐邊。茶照樣泡，糕點(diǎn)照樣遞，他還是沒多說話，就靜靜聽我們聊，直到日頭爬高些才離開。2015年我們搬走了，我很少再回去。后來聽鄰居阿婆說，老房子空了，老爺爺還是常去，大年初一那趟，雷打不動。那一刻，眼淚忽然就漫了上來。</p> <p class="ql-block"> 隔壁曾有位大姐姐，十幾歲起就在南方的工廠里，賺的錢全貼給了家里。直到28歲那年，她沒再出門，在家待了一整年。那段時間她家門檻總被踩得熱熱的，提親的人往來不絕，她卻總拉著我玩，講南方的燈紅酒綠，講書里的故事與道理。很快要出嫁了，男方是父母精挑細(xì)選的。備嫁妝時，父母給她塞滿了箱籠，她自己卻只添了一盞臺燈?！巴笈率且蝗兆幽サ没牛彼讣鈩澾^燈罩，“留盞燈給自己，好歹有片亮處，照照這忽明忽暗的路?！?那時我太小，聽不懂話里的深長，后來每次想起，總有股暖意在心里漫開，像春日的溪水。</p> <p class="ql-block"> 小時候我最是頑劣。七八歲那年，暴雨剛過的夏夜，我和兩個小姑娘去河邊玩。我們仨里我最小，膽卻最壯。我和另一個同伴拉著大兩歲的姐姐，非要往水中央那根木頭上走。我倆爭著要先過去，想證明自己膽大，沒等姐姐站穩(wěn)就往前沖，腳下一滑，雙雙跌進(jìn)了水坑。那一刻周遭忽然靜極了，沒了蛙鳴，沒了風(fēng)聲，只有水輕輕裹著身子。姐姐嚇壞了，一把將我們拽上岸，自己卻晃了晃，跟著跌了進(jìn)去。我嚇得哭喊，河對岸打牌的小伙子們聽見了，其中一個猛地扎進(jìn)水里，把姐姐托了上來。后來送到醫(yī)院，總算平安無事。如今想起，那晚的水該是涼的，可姐姐拽住我們的手是熱的，小伙子躍入水中的身影，也像一束急來的光，落在記憶里，溫溫的。</p> <p class="ql-block"> 那些散在時光里的碎片，原是網(wǎng)眼里漏下的光。忽明忽暗間，總在某個時刻亮起來，讓人忽然懂得：我們早被這張情誼的網(wǎng)輕輕兜住，在尋常日子里，被溫柔地托著，走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