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光陰之速,每每令人心驚。倏忽之間,自己竟已近乎半百。余生尚剩幾何?誰又能窺見天機(jī)?是古人所謂“百年梳三萬六千回”的悠悠櫛發(fā)歲月?還是如那四季輪回中“偷人面上花,奪人頭上黑”的霸道不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四年前,一同學(xué)猝然遠(yuǎn)行。彼時,她的兒子才初中畢業(yè)。她的心中想必積攢著如山如海、未曾言盡的牽念與不舍,然而,命運(yùn)弄人,就在那個暑假,她便愴然離開,只留下未竟的夏風(fēng)與蟬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此刻行于何時何地?無人知曉。唯知這世間劫波重重,每一個尚能呼吸、感受陽光雨露的生命,都是上天格外垂憐的恩賜。于是,便學(xué)著將每一個今日,都視為生命的最后一頁。該愛的,須奔命去愛,方不負(fù)這劫余的寸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知道,人要跋涉過許多寒暑,才懂得俯首感恩,才省悟那撲眼而來的青翠,拂耳而至的清風(fēng),竟皆是上天豪奢的恩寵;才明白生命里每一瞬間,皆是向永恒暫借的吉光片羽;才篤信胸中每一縷柔情,皆為無限天機(jī)流瀉的微光。而這般徹悟,又與年輪深淺何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甚至當(dāng)下一切,我以為正是恰好的時刻:既有看云的閑情,亦有望山的熾熱;肝膽?yīng)q熱,鋒芒未斂,尚有遭人嫉妒的棱角;平凡敦實(shí)之處,也容得下他人溫柔的寵愛。高齡父母膝前,仍容許我如孩童般嬌癡無忌;天地廣袤,亦縱我展懷一抱如擁母親。這個年歲,胸中已藏得下他人的勃然盛怒,眉間也浮得起湛然淡笑。這個年歲,我選擇平和,平靜地看世界,甚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每遠(yuǎn)程歸來,我的心頭總是縈繞著小小的人世得意,好雅興,好情懷——人生行至此處,在每一個晨光熹微或暮色四合時,靜靜掬一捧這當(dāng)下的香茗,飲下這生命的本真滋味,夫復(fù)何求?夫復(fù)何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原來,所謂圓滿,只在心間。</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