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夏 日 蟬 鳴</p><p class="ql-block"> 寇柏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蟬在窗外叫個不停,喚醒一樹又一樹的夏風。 </p><p class="ql-block"> 夏陽從烏云中探出頭來,在馬路上,在校園林蔭道里,在墻角上,投下一樹樹斑駁的陰影。</p><p class="ql-block"> 鄰居家的孩子,坐在校園一墻的“打碗花”下?lián)钢謾C,焦灼地查詢著錄取通知書的送達時間。 </p><p class="ql-block"> 等待錄取通知書即將去遠方求學的孩子,懷著夢想與憧憬,渴望告別父母逃離故土,踏上一段充滿希望的青春征程。 </p><p class="ql-block"> 而終將逝去青春、趔趄步入中年的我,望著窗外的夏風與樹影,滿腔悵然若失,滿腦回憶影蹤。</p><p class="ql-block"> 遙想44年(1981年)前,我手握錄取通知書,懷著忐忑又喜悅的心情,面無表情地告別父母,足底生風地逃離故土,慶幸終于掙脫家人的掌控,終于遠離貧窮的小村,終于開啟嶄新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44年后的今天,我穩(wěn)穩(wěn)地行走在一地夏陽一路樹蔭中,從自卑倔強成長為理性穩(wěn)重,卻不得不承認:從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刻起,父母只剩下背影,故鄉(xiāng)只剩下夏冬。</p><p class="ql-block"> 少年聽得道理無數(shù),中年才懂深情幾許。</p><p class="ql-block"> “大學錄取通知書,之于每個學子,都是一枚苦讀的勛章、一份成人的證書;是一張離別的船票、一紙牽掛的信箋?!? </p><p class="ql-block"> 44年前,讀到這段話時,我覺得晦澀又矯情。 </p><p class="ql-block"> 44年后,寫下這段話后,我讀出眼淚與深情。 </p><p class="ql-block"> 44年前的那個夏日,蟬在老屋前的楊槐樹上扯著嗓子鳴叫,狗在房檐下吐著舌頭哈嗒哈嗒喘個不停…… </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院內(nèi)花椒樹下的小竹床上,捏著人生的第一份大學錄取通知書,想到從今后就能遠離嘮叨的父母,逃離貧窮的土地,離開偏僻的家鄉(xiāng),去一個嶄新的城市遇見一群陌生的人,開啟一段前所未有的生活,是何等的期待與憧憬。 </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我不解離別的哀愁,不懂前途的兇險,錯以為,父母永遠不會老,老屋永遠不會塌,小村永遠不會衰,地里的莊稼見到風雨就會自動生長。 </p><p class="ql-block"> 幾年后,當我一次次重返那土那地那村那家,跟隨佝僂后背、滿頭白發(fā)的父母,在小村內(nèi)行走,才悲哀地意識到: 我是父母的孩子,但終將成為他們牽掛一生相見寥寥的遠方。</p><p class="ql-block"> 我是故鄉(xiāng)的游子,但終將成了她日漸陌生又終將遺忘的叛徒。蟬依舊在窗外叫個不停,喚醒一樹又一樹的夏風。</p><p class="ql-block"> 不怕熱的孩子,從校園綠茵場上跑來,腳踩一片又一片搖晃的樹影。一日又一日,一夏又一夏,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窗前,心緒復雜又一氣呵成地敲下這篇文字,只想對看到此文的所有人說—— </p><p class="ql-block"> 愿出征青春的青年,在歲月的磨礪中,漸漸學會轉身靠近那孤獨守望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愿馳騁夢想的我們,在時光的縫隙里,慢慢懂得轉身拉長那送春迎秋的夏冬;愿每一盞故鄉(xiāng)的燈,都能照亮游子歸鄉(xiāng)的路,都能溫熱父母思念的情。</p><p class="ql-block"> 愿我們與父母,一路目送一路分別后,終能相互靠近,因愛永生!</p><p class="ql-block"> 2025年7月2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