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號：2622968</p><p class="ql-block">文 / 圖：晚 晴</p> <p class="ql-block"> 南寧的伏天像只密不透風的玻璃罐，把整座城燜在里頭。午后的雷陣雨來得急，豆大的雨點砸在柏油路上，濺起的熱氣混著水汽往上冒，倒像是在鍋里蒸桑拿。等雨歇了，太陽重新扒開云層，路邊的綠化樹便成了被反復搓揉的綠綢緞，葉尖掛著水珠，葉底卻還卷著被曬出的焦邊。</p> <p class="ql-block"> 我總愛在這樣的傍晚出門散步。江風穿過跨江大橋的斜拉的鋼絲時會發(fā)出嗚嗚的響，像誰在遠處吹一支粗陶笛，把白日里積攢的躁熱一點點吹散。邕江的水漲了些，渾濁的浪頭拍打著岸邊綠油油的植被，帶起腥甜的潮氣——那是南方河流獨有的氣息，混雜著水草、淤泥和遠處稻田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就是在這樣一個傍晚，我遇見了那枝黃葉。它垂在一棵老榆樹的低枝上，離地面不過兩米。周圍的葉子都綠得發(fā)烏，像被油浸過，唯有它獨自亮著，金黃得近乎透明。路燈剛亮起來，暖黃的光穿過葉瓣，把葉脈照得像誰用金線細細繡過，連邊緣處被蟲咬出的小缺口，都成了這枚葉片的精巧裝飾。我站在樹下看了很久。這黃太特別了，不是秋日里漫山遍野的鋪張，也不是冬日枝頭最后掙扎的枯槁。它更像一場意外——是被正午的烈日吻過，又被驟雨的寒氣浸過，在反復的炙烤與清涼里，硬生生催生出的另一種生命狀態(tài)。葉片的基部還帶著點未褪盡的綠，像少年人下巴上剛冒出的胡茬，透著股不肯全然老去的倔強。</p> <p class="ql-block"> 手機鏡頭湊近時，我才發(fā)現(xiàn)葉叢里藏著幾片更小的枯葉。它們蜷曲著，呈深褐色，像被時光捏皺的紙。可在這枝金黃的映襯下，它們竟不顯得蕭瑟，反倒像是畫框的陰影，把那抹亮色襯得愈發(fā)鮮活。我蹲下來調(diào)整角度，江風恰好吹過，枝葉輕輕搖晃，光斑在屏幕上跳著細碎的舞。按下快門的瞬間，遠處傳來夜市攤主支攤棚的聲響，"哐當"一聲，驚飛了枝頭的小鳥。</p> <p class="ql-block"> 回家后坐在燈下整理照片，放大畫面時忽然愣住。那片一片片金黃的葉子上，竟分布著無數(shù)細密的紋路，像是大地的河流，又像是掌心的脈絡(luò)，從葉柄處出發(fā)，向著葉尖蔓延，最終在邊緣處匯成細小的網(wǎng)。那些紋路里還殘留著雨珠的痕跡，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是撒落的星子。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古鎮(zhèn)的老宅，外婆總愛在夏夜里搬張竹椅坐在門口，手里搖著蒲扇，給我講些草木的故事。她說每片葉子都有自己的命數(shù)，春天抽芽時有多歡喜，秋天飄落時就有多坦然?？晌铱傆X得，夏天的葉子最是熱鬧，拼了命地綠，像是要把整個春天沒說夠的話，都一股腦兒說出來。那時不懂，原來熱鬧里也藏著悄然的蛻變——就像這枝在盛夏里變黃的葉子，它不是在枯萎，而是在以另一種方式綻放。</p> <p class="ql-block"> 窗外的江風還在吹，帶著遠處夜市的喧囂。手機屏幕上的那抹金黃靜靜躺著，像是一個溫柔的提醒。我們總在追逐盛大的美好，卻常常忽略了日常里的小確幸：可能是雨后初晴時天邊的彩虹，可能是清晨推開窗時聞到的桂花香，也可能是像這樣，在悶熱的夏夜遇見一片片不期而遇的黃葉。這些美好太細碎了，像散落在路上的石子，稍不留意就會被踩在腳下?？僧斘覀儚澫卵捌鹚鼈儠r，才會發(fā)現(xiàn)每一顆都閃著獨特的光。就像這幾片葉子，它在千萬片綠葉中選擇了變黃，不是為了標新立異，只是順從了生命的節(jié)奏。而我們能做的，便是帶著一顆柔軟的心，去發(fā)現(xiàn)，去記錄，去珍藏。</p> <p class="ql-block"> 夜深了，把照片設(shè)成手機壁紙時，指尖觸到屏幕的溫度，忽然覺得心里也暖暖的。原來確幸從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它就藏在尋常日子的褶皺里，藏在我們愿意為一片葉子駐足的溫柔里。只要眼里有光，平凡的日子，也能過出詩意的模樣。就像此刻，窗外的江風還在繼續(xù)吹，而我知道，明天清晨推開窗時，那幾片金黃的葉子，一定還在枝頭，迎著第一縷陽光，繼續(xù)它的綻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