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恰逢這個季節(jié),蟬鳴的聲音綿延不斷,即便我們住在很高的樓層,也會被它們驚擾。仿佛,跟著我們從老家,也到了南方尋根落腳。</p><p class="ql-block"> 童年時光里,尋蟬(爬叉),抓蟬,是整個暑假最為期待的事情。家鄉(xiāng)那片位于黃河古道邊的梨園,樹輪粗到雙手攔不過去,樹下也能自由行走。望不到邊的梨樹,走不出的果園,抬頭皆是說不清的小梨,成了我們最為快樂的基地。</p><p class="ql-block"> 傍晚時分,左鄰右舍就已經早早喝了湯,三五成群結伴,一手拎著桶,一手持著白天充滿電量的礦燈。一路向北,穿過一條條泥濘小路,嗅著樹葉散發(fā)的清新氣息,彌漫著果香的味道,甚至一路小跑,只為在天黑之際,與蟬在樹輪上撞個滿懷。</p><p class="ql-block"> 燈光的微亮,散布在角角落落,當每一只蟬小心翼翼的出土,飛速爬行到樹葉的隱蔽處,期待來日的金蟬脫殼。而我們就在它們爬上梨樹的途中,給它截胡,或成為一頓美味佳肴,或變現為零花錢。</p><p class="ql-block"> 起初 ,怕我迷失了方向。我是與母親一起,她負責照樹身,我則去撿了放在桶里。幾個小時的來回奔波,已經迷路的鄰里,就會吆喝著名字。大家你追我趕,有時,也會遇見草叢里埋伏的小蛇,正在進攻的青蛙,與我們爭鋒對決,可見,蟬的美味無以倫比。</p><p class="ql-block"> 我們早已忘記暑熱的煩躁,時不時被樹枝刮出傷口,布鞋里進了沙子,再吃個梨子解渴,都是這個歷程里的家常便飯。當然,有滿載而歸的喜悅,也有兩手空空的失落,會以數量來計每一晚的戰(zhàn)果。</p><p class="ql-block"> 90年代的農村,人真的很多,家家戶戶都有人間煙火氣息。三村五里,都會在天黑,來這百畝梨園抓蟬,如趕集般的熱鬧非凡。比誰的速度快,誰的眼睛亮,誰的運氣好,也成了夏日里,比守在黑白電視上看動畫片,更開心的追逐。</p><p class="ql-block"> 其實每一只蟬,都是在樹下蟄伏好幾年,吸了樹根的營養(yǎng),才變成了我們抓的樣子。當它幸免于難,就會蛻變成又白幼嫩的知了,待幾個小時后,翅膀硬了,就會飛到喜歡的樹枝上,攀附在那里,放聲歌唱,那一陣陣爭先恐后的叫聲,或刺耳,或悅耳,都成了它們生命的吶喊。它們尿在樹枝上,大樹下,等秋天,落葉歸根,就會有它的許多蟲卵,根植于樹下,悄無聲息的再繼續(xù)它的繁衍。</p><p class="ql-block"> 我們最喜歡的還是下雨天,這些成熟的蟬,終于不用,盡洪荒之力而破土了,也加速了它們出土的速度。當我們發(fā)現一個很小的洞,經過小手指的撥動,洞穴越來越大,就篤定是它了。被發(fā)現的畏里畏縮,加速砝碼的爬行,弱小的孤立無援,都逃不過我們的輕松拿捏。</p><p class="ql-block"> 后來,又過了幾年,那片百畝梨園被私人承包了,我們的暑假又有了新的選擇。我可以單打獨斗,與母親或并駕齊驅,或兵分兩路。那就是去自家果園里,在樹輪一米左右的位置,用透明膠帶繞一圈,這樣當它的小爪子,越不過去坎,就只能坐以待斃,等著我們手拿擒來。</p><p class="ql-block"> 這種在各家果園里,駐足停留,照一遍,坐地頭又可以休息,數星星看月亮的方式,也流連忘返,一遍有一遍的驚喜與收獲,尤其是,遇見一顆樹上,爬滿好多個蟬時的雀躍。也會帶著涼席,在上面睡一覺。時不時,也有不講武德的人,穿梭橫掃樹輪,換來一聲聲吆喝與驚嚇。</p><p class="ql-block"> 還有的鄰居,不在前半夜出行,而在后半夜守望。那時,人會很少,可以撿漏,就是要膽子大,不然這蔥蔥郁郁的果園里,還隱藏有墳頭,鉆來鉆去,也會迷失了方向。凌晨也會有鄰居出沒,他們能抓到剛蛻變的知了,一個個又白幼嫩的爬在皮上,很誘人,等待著翅膀慢慢長出來,身體變黑,遠走高飛。</p><p class="ql-block"> 只是,這知了的尿,在手上會變成黑色的汁,但洗個幾遍也就好了。我們還會與同伴來個比賽,用選到的蟬作為選手。而它的殼也是很有中藥價值,三五成群,一手拎包,一手拿一個長竹竿,方便在高處時戳下來。偶爾,也會遇見被遺忘的樹枝上,沾滿了殼,一邊數著,還一邊占地為山的,爬到樹上,與小伙伴們炫耀著。要回家時,還會數一數這戰(zhàn)績。</p><p class="ql-block"> 蟬出沒也就一個月時間,從清脆的叫聲到奄奄一息,也僅有十多天。每個晚上抓蟬的行動,白天找殼的時間,都間接變成了零花錢。當母親用農村土鍋炕出來的噴香,吃在嘴里的酥脆,都成了童年記憶里不可泯滅的回憶。</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們讀了高中,變成了住校生,無法參與這項活動。而2000年以后,相繼外出打工潮出現,蟬也因為果樹上農藥的殘留,變得越來越少。再也沒有許多年輕力壯的人去抓蟬了。從前,熱鬧的農村氣象,也隨之門前冷卻,甚至,許多人家相繼搬遷,果樹轉交給親友,轉移了生活道場。</p><p class="ql-block"> 甚至,那些曾經,為了爭地頭地邊而吵鬧不可開交的人,果園也開始蕭條,荒蕪。孩子越來越少,老人駐守著家門,而現在,也只能聽到零星的蟬鳴聲,那段爭先恐后的抓蟬歲月,也成了回不去的熱鬧與喧囂。</p><p class="ql-block"> 老家的餐桌上,依然有這道具有家鄉(xiāng)特色的油炸蟬,成了我們必點的味蕾。但,更多是養(yǎng)殖出來的,看似沒什么差異。都說,是一樣的營養(yǎng)價值與味道,可我總吃不出,孩提時代,親自捕捉的野生蟬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我,會把爪子全部去掉,只吃剝掉皮的軟軟尾巴,扎嘴的頭部,留給父親吃。長大之后,發(fā)覺整個嚼起來也很香,每一年被留置在冰箱里的蟬們,成了我的念想。后來,我又迷戀于脫殼后的知了,滿口蛋白質的爽口。</p><p class="ql-block"> 而冰箱里被擱置的那瓶蟬,總是被遺忘。好像,我也不再愛這一口。從前,只能抓到的蟬,變得垂手可得。少了份樂趣,也少了一份欣喜。</p><p class="ql-block"> 當兒子孤零零在大城市的家里,與玩具,電子產品為伴時。我們童年里,是在風里,雨里,土里,嬉笑打鬧時。興許,我們丟失的童年,是他們的向往。而他們的擁有,又何嘗不是我們的夢寐以求。</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聽著蟬鳴聲,正給他講這抓蟬的故事,他一臉的好奇與神往。我也趁機,回味著美好的家鄉(xiāng)記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7.31 于言 杭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