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以下圖片均為百度下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我是小蘿卜頭（原創(chuàng)）</b></p><p class="ql-block"><b>撰文：吳建華</b></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飄在半空中，看見底下好多紅旗飄呀飄，人們笑著喊著，說新中國來啦?？晌颐恢切┢熳?，也湊不到跟前兒去。媽媽說過，天亮前總黑沉沉的，可我咋就沒熬到天亮呢？</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一、 鐵籠子里的日子</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打生下來沒幾個月，就被帶到這鐵籠子里啦。媽媽說我那時候才八個月，裹在她懷里，連眼睛都沒咋睜開過。牢房里潮乎乎的，墻皮一塊一塊往下掉，霉味兒混著怪味兒，打從記事兒起就沒散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媽媽總把我摟得緊緊的，她的衣裳破了好幾個洞，可抱著我的時候，比草墊子暖乎多啦。叔叔阿姨們見了我，總愛捏捏我的臉蛋兒，說："看這小蘿卜頭，咋長這么瘦喲。"我知道為啥——每天就那碗米糠湯，稀得能照見人影兒，肚子總餓得咕咕叫，脖子</span>細(xì)得像根<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棍兒，腦袋倒顯得老大老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歲那年，有個特務(wù)舉著顆糖在門口晃。那糖紙花花綠綠的，在昏暗的牢房里亮得晃眼。我從沒見過這玩意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咧著嘴逗我："小崽子，過來拿呀。"我剛想挪步，就被媽媽拽到身后去了。媽媽的手直抖，可勁兒摟著我："別理他。"那特務(wù)"嗤"地笑了，把糖扔在地上，用皮鞋碾成了泥，好看的糖紙皺成一團(tuán)，像只被踩死的小蝴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里我躺在草堆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拽著媽媽的衣角小聲問："媽媽，糖是啥味兒呀？"媽媽半天沒出聲，后來摸黑在墻角捏了點(diǎn)啥，放在我舌尖上。咸滋滋的，還有點(diǎn)澀，像下雨天墻根兒滲出的水。"這就是糖的滋味兒。"媽媽的聲音啞啞的。我咂咂嘴，搖搖頭："媽媽騙人，糖咋會是咸的呢？"黑暗里突然傳來抽鼻子的聲音，是隔壁的李阿姨，接著好多阿姨都哭了，哭聲裹著霉味兒，在牢房里飄來飄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是那年，黃伯伯塞給我半支鉛筆頭。筆桿上的漆都掉光了，木頭磨得滑溜溜的。"這是寶貝喲，"他摸著我的頭，手背上有塊疤，"要學(xué)寫字，寫'中國'，寫'解放'。"我把鉛筆藏在草堆里，每天只敢用尖尖那頭在墻上劃。泥土簌簌往下掉，我就用手指頭把"中國"兩個字按得深深的，像要種進(jìn)磚縫里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二、 想飛的小念頭</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墻縫里冒出過一棵小草，頂著片圓葉子，蔫蔫的。有天飛來只蝴蝶，翅膀黃黑相間，停在草葉上扇呀扇。我趴在地上看了老半天，它突然飛起來，"咚"地撞在鐵窗上，撲棱棱又折回來，一點(diǎn)兒都不怕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想飛出去不？"黃伯伯湊過來問。我使勁點(diǎn)頭，他就用手指頭在地上畫："外面有大山，有小河，還有會唱歌的小鳥兒。蝴蝶能飛過高墻，你也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打那以后，我總在心里數(shù)蝴蝶。給王叔叔傳紙條的時候數(shù)，給發(fā)燒的張阿姨送稀粥的時候也數(shù)。有回藏在袖口的《挺進(jìn)報》"嘩啦"掉在地上，巡邏的特務(wù)吼起來："小崽子撿啥呢？"我腦子"嗡"的一聲，忽然想起那只撞窗戶的蝴蝶——我故意被門檻絆了一下，"哎喲哎喲"叫得震天響，膝蓋磕在石頭地上，疼得鉆心。趁他彎腰看我的時候，腳一勾就把報紙?zhí)哌M(jìn)墻角的草堆里。然后捂著膝蓋學(xué)貓頭鷹叫，學(xué)得一點(diǎn)兒都不像，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喵嗚——咕咕"地瞎叫喚。那特務(wù)罵了句"瘋小子"，扭頭走了。我摸著袖口磨破的地方，心還怦怦跳呢，可后背好像真長出小翅膀啦。</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用黃伯伯給的鉛筆頭，在墻上畫蝴蝶。翅膀畫得大大的，這樣才能載著我飛呀。飛出去要干啥呢？我想坐飛機(jī)，媽媽說過我們家在邳州，姐姐哥哥們肯定在等我呢。我要告訴他們，監(jiān)獄的月亮也會圓，就是被鐵窗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像打碎的銀鐲子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三、 沒做完的夢</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夜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松林坡的風(fēng)里帶著腥味兒。特務(wù)拽媽媽的時候，她死死抱著我，指甲掐進(jìn)我胳膊里："他才八歲呀！"我看見爸爸被推搡著往前走，他的眼鏡掉在地上，"啪"地碎成兩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爸爸！"我尖叫著撲過去，有人拎著我的后衣領(lǐng)把我提起來。媽媽突然撲到我腳邊，她的血蹭在我褲腿上，熱乎乎的。"森森，記住媽媽的樣子......"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蝴蝶翅膀落在我臉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子彈穿過來的時候，我好像真的飛起來啦。手里的半支鉛筆頭硌著掌心，我攥得緊緊的。黃伯伯說要寫"中國解放"，我才寫了"中國"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寫"解放"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來我看見有人挖開泥土，我的小手還攥著那半截鉛筆頭。他們說這孩子到死都想著寫字，可他們不知道，我是想把"解放"寫在天上，讓媽媽爸爸都能看見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現(xiàn)在我飄在半空中，看見孩子們背著書包跑呀跑，他們的鉛筆盒里有好多支鉛筆，五顏六色的。他們口袋里揣著糖，一剝開紙，甜香味兒能飄出老遠(yuǎn)。他們寫"中國"的時候，筆畫又直又穩(wěn)，不像我在墻上畫的那么歪歪扭扭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風(fēng)里有桂花的香味兒，蝴蝶在花叢里飛呀飛。我好像也跟著它們飛起來啦，飛過那些高樓，飛過那些紅旗，飛回老家的方向。姐姐哥哥們，你們看呀，我真的飛出來啦。</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