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從備取生到學霸</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燊燊:一段成長的回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黎李白 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出生于廣東廉江犁頭沙村。原在村中小學讀書,三年級時,跟隨父親到他擔任校長的河堤公社老馬小學讀書。老馬小學位于老馬村和煙樓仔村之間的荒坡上,學校只有幾條平房教室,沒有圍墻。校園雜樹叢生,蔭蔭涼涼。環(huán)境倒是幽靜,靜到有點嚇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父親畢業(yè)于安鋪中學,被擇優(yōu)錄取為教師。本應留在公社教辦搞教研,但他自己要求到公社最偏遠的老馬小學,后來當了校長。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出生于海邊漁村,自小跟隨父兄在海里闖蕩尋食,骨子里有著闖海人那種英勇無畏、天不怕地不怕的基因:他能游過幾百米寬波濤洶涌的江口;在那個動亂的年代他能赤手空拳把那些來校擾亂教學秩序、騷擾女教師女學生的流氓歹徒揍到臉青鼻腫然后扭送到派出所;他敢在半夜三更時手持電筒驅趕在校園里發(fā)出令人毛骨聳然的嚎叫、眼泛綠光的恐怖動物;在那個年代,他還敢抵制那些隨便到學校抽調師生去搞計生、搞農田基本建設、搞運動的某些上級領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跟隨他讀書時,還發(fā)現(xiàn)他愛生如子、熱心助人的優(yōu)秀品格。他在上課和輔導作業(yè)時對學生諄諄善誘,解答提問時不厭其煩,直到學生都弄明白了才放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個時候大家都很窮,農村人家都靠養(yǎng)豬攢錢,家庭支出要等豬養(yǎng)大賣出去才有錢支付的。有的學生因家里無錢交學費求到校長這里時,父親總是用自己的工資幫學生墊付學費。學生家長面見父親時都是一臉感激之情。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在晚飯后等空閑時間,會跟我講梁山泊聚義、隋唐演義等故事。每當聽到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西、李元霸手撕敵將,一人擊敗十八路反王時,我不禁血脈賁張,激動不已,在心里暗暗發(fā)誓:長大后要像魯智深、李元霸一樣,當天下無敵的好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到老馬小學時,年齡和個子雖小,但也像父親一樣,對弱小的同學充滿同情之心。每見到有欺凌弱小同學的現(xiàn)象時都會挺身而出,主持公道。有時遇到大個子同學蠻不講理欺負弱小同學時,我毫不畏懼,有時甚至不惜打架也要制止欺凌現(xiàn)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班上小文同學的爸爸是遠近聞名的木匠,他給小文制作了一枝精巧的木手槍,能把紙火藥打到“啪啪”響,班上的同學都玩到愛不釋手。四年級有個同學名叫馬強,他仗著自己身材高大,強搶了小文的手槍。小文不敢作聲,我忿忿不平,要馬強把手槍交回給小文,馬強不肯,于是我跟馬強打了一架。一開始,雙方不分高下,后來,馬強身高力大,把我壓在身下,我用盡全身力氣掙扎也無法翻身,慌亂中摸到了掉在地上的木手槍,我摸起手槍往馬強身上狠狠敲去,這一下正好敲在馬強的頭上,他立即松開我,雙手抱頭,鬼叫般的嚎哭了起來。他一邊摸著頭上鼓起的大包,一邊哭著說:“別打了,我認輸了,我再也不敢搶小文的手槍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晚上,馬強的爸爸來學校找我父親投訴了。他來的時候,扛著一袋番薯芋頭送給我父親。我不知道父親賠著笑臉說了些什么,但我看見馬強爸爸走的時候是臉帶笑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對我說:“阿弟,以后不要動不動就動手打架了,有事先跟對方講道理,對方不聽就請老師出面處理,千萬不要動手打架!”我唯唯稱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年級時,大哥也從老家村里小學轉學到老馬小學,和我同班上學。大哥比我懂事,愛學習,成績在班中一直名列前茅,是我追趕的偶像。那時候我畢竟年齡小,貪玩,也許靈智未開吧,心思不在功課上,成績一直在班中中上游徘徊。父親見我年幼,從來沒有對我提出過嚴格要求,倒是一直嚴格要求大哥注意言行舉止,努力學習,做弟弟的榜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豐富多彩、無憂無慮的小學生活在父親的關愛呵護和大哥的陪伴中不知不覺就度過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轉眼間到了1980年7月,小學臨近畢業(yè),我們一起參加了河堤公社小學升初中尖子班的考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8月初,放榜了。父親騎著28吋永久牌自行車馱著大哥和我,父子仨興高采烈一起到河堤中學看錄取榜。記憶中,錄取榜張貼在教導處正面。那年全公社大約有5000多名考生,按考試成績錄取兩班共100名學生。這被錄取的100學生,絕對是全公社每間小學的尖子生、佼佼者,是精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快大哥高聲歡叫起來,他的名字在榜首第五名!看著大哥高興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的樣子,我一邊替大哥高興,一邊緊盯紅榜,用手指從上往下逐一審視榜上名單,生怕漏了我。我在老馬小學的同班同學池滿、伍光明、黃幫、馬忠清、馬周、梁柱、伍蓮英……等人的名字一個一個出現(xiàn)在榜上,快到榜末了,還不見我的名字。我的心從開始的惴惴不安,越看心越往下沉,到最后幾乎徹底失望:我沒考上?落榜了?一種失敗、屈辱不堪的感覺從心?涌起,眼淚不爭氣往下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正當我掉頭抹眼淚時,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還有一張紅榜,榜上列著十名備取生的名單。我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備取生第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微笑著安慰我說:“阿弟,榜上有你名字啊,你是備取生第一,也不錯啦?!备赣H詳細地向我解釋什么是備取生。聽完父親的解釋,我更感慚愧,恨不得找條縫鉆到地里。因為要等到正取生不來我才有資格入學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老馬小學,父親召集學校的教職員工及上榜的同學開總結表彰會,河堤中學在全公社17間小學錄取100名尖子生,老馬小學包括我在內被錄取了10名學生,成績斐然!會后大家一起聚餐,那頓飯,豐富可口,但我感到索然無味,提不起勁頭??偸敲舾械赜X得老師和同學講話的語氣中對我或多或少帶有惋惜和嘲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餐后,父親和我的語文、數(shù)學老師聊起我的備取生第一的事,透露出讓我在小學復讀一年的意思。數(shù)學老師建議讓我上初中,理由是我領悟力強,稍微用功,絕對跟得上初中課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8月25日,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正式被河堤中學錄取了(有一個正取生因病不能上學,我被遞補錄取了)!月底,父親領著我們兄弟倆到河堤中學報到,大哥和我分在同一個班——初一(2)班。大哥因為入學成績優(yōu)秀,被選中擔任班長職務。課間班主任張老師點名點到我時,我只敢輕輕地應聲“到”,聲音低到張老師差不多沒能聽到。張老師伸長脖子瞪著眼睛注視著我,我趕緊低下頭,生怕被同學們發(fā)現(xiàn):“哦,原來這個是備取生,某某同學不來,他才能補遞上來的。”其實,沒有人關注這件事,只不過是我自己心理作怪而已。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年幼時體弱多病、總在夜里啼哭,我那在安鋪居住的四公四婆把我當作親孫子來疼愛,他倆特地到神廟里為我求來一個鐵環(huán),套在我的左腳上。據四婆說,這個鐵環(huán)是經歷大風大浪的舊船釘打造的,具有辟邪驅病、鎖魂定魄、保佑平安的作用。這個承載著四公四婆對我最深切的關愛和美好祝愿的鐵環(huán),四婆一定要我戴到十三歲。我讀初一時還戴著這個與眾不同的腳環(huán),這又引起一些同學的好奇詢問甚至取笑。戴著鐵環(huán)、又是備取生,我越發(fā)自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開學兩周,我都是在自卑自憐中度過的。每當有老師、同學同我說話時,我總覺得有一種對我看不起、嘲諷的語氣。從小學時備受同學擁戴到現(xiàn)在自己認為的備受嘲諷冷遇,我變得孤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對我的消沉,大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馬上告訴父親。父親趕到學校找我談話,用華羅庚、陳景潤小時考試不合格,后來經過發(fā)奮學習,最后成為大數(shù)學家的事跡啟發(fā)和激勵我,打開了我的心結。于是,我振作起來,給自己鼓勁:備取生又怎么樣呢?我要發(fā)奮學習,在成績上超過正取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從那天起,晨光熹微時,我是第一個推開教室門的人;自習、自修課時,我在教室里正襟危坐,苦攻難題;晚霞斜照,我在學校側邊的蕉園里放聲朗誦,狠記古文及英語;熄燈鈴響,我才離開教室回宿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記得有一個自修課,教室隔壁的公社禮堂放電影《南征北戰(zhàn)》,令人心潮澎湃的槍炮聲把同學們都吸引走了,我不為所動,堅持在教室學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在課堂上專心致志,跟著老師的思路,全部課堂知識當堂消化。每晚唾覺時我讓腦袋放電影,一幕一幕回憶當天的課程,有不明白的地方立即爬起來弄明白。我還準備一些卡片,上面寫著那些難記的單詞、公式、方程,隨時隨地拿出來記誦,別人覺難記的東西,在我這里變得容易了。別人做作業(yè)做練習題,做完交給老師就結束了,但我嚴格要求自已,對可能的題目必須有多種解法,舉一反三。(這種好習慣一直保持到工作后,受益非淺!)我還養(yǎng)成了課前預習、課后大量練習,追求完美的良好習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逐漸我的學習成績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初一第一學期期中考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的總成績排名全班第三!同學們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老師也投來贊許的眼神。從那一刻起,我信心陡增,頭抬起來了,腰桿直起來了,每天看到太陽都是笑哈哈的。初一第二學期,我被選為班的學習委員。我取得優(yōu)秀成績便向父親報告,父親非常高興,鼓勵我戒驕戒躁,繼續(xù)努力,爭取更好的成績。但是父親由于多年來忘我工作,積勞成疾,有病得不到及時治療,身體越來越差。公社教辦派干部帶著他到湛江、廣州等大醫(yī)院醫(yī)治,但效果甚差。母親四處尋醫(yī)問卜,求神拜佛,也沒有顯效。初二第一學期,一個晚自修,班主任朱老師接到電話,滿臉悲傷來教室告訴我們兄弟父親去世了,噩耗傳來,天崩地裂!我呼天搶地和嚎啕大哭的大哥飛跑回家奔喪。痛哉惜哉,我敬愛的父親,天不假年,壯志未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病逝后,我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下子變得沉言默語,整天渾渾噩噩,學習提不起勁,成績大幅度下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失去父親這根頂梁柱,母親擔起了家庭重擔,耕種幾畝地田地,農閑時到海灘上捕魚捉蝦摸螺挖蟹,贍養(yǎng)我們四兄弟,非常辛苦。母親也看出我的消沉,用粗糙的手摸著我的頭說:“阿弟,你父親是教師,是校長,是知識分子,他的最大期望是你們兄弟勤奮學習,考上大學,成為一個有學問、對國家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你可不能辜負父親的期望啊!”母親的話,如驚雷,如警鐘,如醍醐灌頂!一下把我從渾噩中警醒!父親雖然不在了,但我不能消沉,不能辜負父親的期望!我要發(fā)奮,要勤學成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重新投入學習后,因為前段時間耽誤了,段考成績下滑到了第八名。心里很是不甘,我在各個方面都加緊努力,逐步恢復狀態(tài)。</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準備了一本“錯題記錄本”,專門記錄自己在考試中、作業(yè)中和平時練習中做錯的題,把容易錯的地方記出來,弄明白,舉一反三,防止錯題重新出現(xiàn)。進入初三后,面臨升學,我更加自覺、更加刻苦學習。星期六回到家里,我也抓緊分秒時間學習。有一個夜晚,雞啼時我醒來,想起一道物理壓軸題,立即爬起點亮油燈鋪開稿紙揮筆疾書,草稿紙寫了一大沓,仍無頭緒,苦苦思索,突然間靈光乍現(xiàn),筆尖在紙上沙沙疾飛,直到窗外泛起魚肚白,終于把這道難題解出來。我重新倒在床上酣睡時,弟弟起床讀書了。他見到我呼呼大睡,甚感不解,就走去問母親:“為什么二哥不早起讀書,他的成績又是那么好?”母親說:“你不知道,你二哥昨夜一夜都在讀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初三,同學們對我給予極大的鼓勵和促進:課余時間,同學們要我講題,這對我的學習是一個極大的促進,自己要學明白才能給同學們講明白的。老師們對我給予關照和鼓勵:語文老師經常把我的作文當作范文在課堂上宣讀,激勵我繼續(xù)努力;數(shù)學老師經常讓我在黑板上演示我與眾不同的解題思路,贊許我靈活的學習方法;班主任更是對我賞識和關愛,他推薦我和大哥、梁永梅等幾個品學兼優(yōu)的同學光榮地加入了共青團組織。他每次因公外出時,都會把自己宿舍的鑰匙交給我,讓我?guī)椭碛嘘P資料,對我開放他的藏書。有一次,他將一套翻得發(fā)皺的《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讓我看,我打開一看,愛不釋手:書中的敘述增進我對課本的理解,書中的解題方法,令我眼界大開!我仿佛走進一個嶄新的世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老師的諄諄教誨和同學們的熱情幫助下,我歡快地在知識的海洋中遨游,學習成績一直保持在全年級的前茅。當年的中考,我以全??偡值谝坏某煽冺樌乜歼M了縣的重點中學。同學們都夸我是實現(xiàn)了“從備取生到學霸”的華麗轉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