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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竹語

袁匯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聽說山中有一瀑布，閑來無事，便尋了去，瀑布在竹林深處，平時鮮有人去，它便兀自奔流，自我欣賞，似有“穿天透地不辭勞，到底方知出處高”的高冷感，只有風(fēng)動的竹子是它的知已，聽它引吭高歌，看它翩翩起舞。</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倒羨慕起這片竹林來，他們是多么的幸福舒適啊，有瀑布賦予它靈氣，有泥土賦予它底氣，有陽光賦予它朝氣，它們生長得如此郁郁蔥蔥，玉樹臨風(fēng)，仿佛從未遭受過任何的磨難。我愛上這片竹林，不為別的，只為這里無市井的喧囂，無人聲的鼎沸，在這里，能聽見風(fēng)動竹葉的摩擦聲，能聽見飛瀑箜篌的彈奏聲，聲聲入耳，動人心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其實(shí)山中的竹子，向來是不愛說話的。它們只是站著，青的，黃的，高的，矮的，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把整座山都占滿了。風(fēng)來時，它們便發(fā)出些聲響，沙沙的，像是在竊竊私語。</p><p class="ql-block"> 此時竹林霧氣未散，白蒙蒙地浮在竹竿之間，像是給竹子裹了一層紗。我踩著松軟的落葉，向著瀑布的頂端走去，忽然好像聽見竹林中的細(xì)語，聲音很輕，斷斷續(xù)續(xù)。</p> <p class="ql-block">　"我活夠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說。</p><p class="ql-block"> "誰不是呢？"另一個較為清脆的聲音答道。</p><p class="ql-block"> 我循聲望去，原來是兩竿竹子在對話。一竿老竹，皮色灰黃，節(jié)上生著青苔，另一竿尚顯稚嫩，青翠欲滴，卻已經(jīng)微微彎了腰。</p> <p class="ql-block">　"我在這里站了好幾年了。"老竹說，"看夠了春花秋月，也受夠了風(fēng)霜雨雪。我的根已經(jīng)爛了一半，蟲子在我身體里鉆來鉆去，痛得很。"</p><p class="ql-block"> 年輕的竹子晃了晃身子："我才一年，就已經(jīng)受不了了。陽光被你們這些老家伙擋著，雨水也淋不到我身上，我拼命往上長，可怎么也趕不上你們。"</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趕上了又如何？"老竹冷笑，"長得越高，風(fēng)來時彎得越厲害。我見過不少竹子，為了多爭一點(diǎn)陽光，長得又細(xì)又長，結(jié)果一場大雪就壓斷了。"</p><p class="ql-block"> 年輕的竹子不說話了。霧氣更濃，它們的輪廓漸漸模糊。</p> <p class="ql-block">　 我走近幾步，想聽得更清楚些，不料踩斷了一根枯枝，"咔嚓"一聲響，竹子的談話立刻停止了，它們又恢復(fù)了沉默的本性，只是站著，任風(fēng)吹拂。</p><p class="ql-block"> 我在原地等了許久，它們卻再也不開口了，或許竹子的對話本就不該被人聽見，又或者它們的對話本就是人人都懂卻不愿承認(rèn)的道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下山時，我回頭望了望那片竹林，霧氣已經(jīng)散去，陽光照在竹葉上，泛著青白的光，千萬竿竹子靜靜地立在那里，仿佛從未發(fā)出過任何聲音。</p><p class="ql-block"> 我想，竹子大約和人一樣，看似幸福的背后，都藏者不為人知的心酸，只是它們不能走動，不能喊叫，連嘆息都化作了風(fēng)聲，而人的心酸卻化作了前行的動力，在前行的路途中，順其自然，知足常樂，即是天之道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