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這是一部榮獲"中國知青作家杯一等獎"的著作，本書作者與本圈讀者是同時代的命運共同體。</span></p> <p class="ql-block"> 第十九章</p><p class="ql-block"> 我已用周大伯遺留給我的錢給知青點訂了一份《遼寧青年》雜志，又去公社買來酒肉請知青點的全體同學(xué)吃了頓大餐后已所剩無幾，同學(xué)們邊饕餮著邊興奮地比劃著"老兜子副點長，你就是不搬回來住，但只要一年請我們吃一頓，我們?nèi)赃x你當(dāng)副點長，不對，我們選你當(dāng)正的，把他選下去"大家指著張有志嘻哈哈說著。還剩下點錢，我又買了4瓶白酒4包點心，分別送給了王把式和闖書記。</p><p class="ql-block"> 在春節(jié)來臨之際，我叩開闖來路書記的家門，雖然他家離知青點僅有半里之遙，我卻是頭一次造訪。</p><p class="ql-block"> 闖書記的家園建在村最東頭的半山腰一處凸起的土丘上，從這里向下西望能將王游房全村景物盡收眼底。他家院套比其他人家的都大一圈且砌了一人高的石壘圍墻，內(nèi)墻東角落高高地豎起一面黨旗，在迎風(fēng)飄揚中，讓外人一看就了知這是這里"一村之長"的家。</p><p class="ql-block"> 闖書記的干凈利落又與眾不同，普通農(nóng)家南北坑中間的西面墻都放一個老式炕琴柜，他卻設(shè)了一個中堂，一套古香古色的桌椅上懸掛著一幅身穿黃袍，頭戴烏紗繡龍翼善冠的古人畫像。</p><p class="ql-block"> 他見我面露困惑的表情，便主動地介紹說，這是我的祖輩闖王李自成的遺像。過后我方知"闖來路"名字的來歷…．李自成功虧一簣兵敗山海關(guān)后，為了保存實力，東山再起，將自己的直系親屬分成二枝，一枝重返老家陜西李繼遷寨，一枝留在遼西奔東而去。向東這枝一直隱姓埋名，改李姓"闖"直至當(dāng)今。</p><p class="ql-block"> "闖來路"的名字就含有"闖回原途，恢復(fù)來路"的寓意。闖來路的確有點當(dāng)年闖王的作派，雷厲風(fēng)行，行事果斷又講求策略。他在村里德高望重，說一不二，村里的幾個"刺頭"見著他都低頭繞行。他就像他家的居舍一樣高高在上，基本上不下田間地頭，平時只能在大隊部偶爾見到他，但是，在年終結(jié)算時他所得的報酬卻最高，且唯有他的那份叫做"黨支書年終津貼"。書記對我的到來看他格外高興，他說一筆寫不出兩李字，千百年前我們還是一家子呢。他讓媳婦現(xiàn)殺了一只雞，說啥要給我補一補再一起喝點。他端著酒盅語重心長地說："老兜子，你4年春節(jié)沒回家了吧，肯定想家了吧，咱們都是爹娘身上掉的肉，別再硬挺了，回去一趟吧"。</p><p class="ql-block"> 我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但喝在口里的酒不再覺得辣卻有些泛酸。</p><p class="ql-block"> "嗐，給你看樣?xùn)|西吧，為這事我都愁得兩天沒睡個安穩(wěn)的覺了"闖書記拿出了一封電報給我看，并說道"：這電報是發(fā)給我的，讓我轉(zhuǎn)給你的"。</p><p class="ql-block"> 我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一行字"李慧明姥姥病危，速回"。</p><p class="ql-block"> 我下鄉(xiāng)后，后姥爺去世了，姥姥就住到了我家。我是姥姥一手帶大的，姥姥是我讀書的啟蒙者，姥姥是我頭上的一片藍(lán)天，我對姥姥有一種恩重難報的情懷。聞聽此訊，我感到天暈地轉(zhuǎn)，我心中的天塌了！</p><p class="ql-block"> "我聽剛回來的知青李青春說，你母親在拍這份電報時，將錢包都丟在新屯郵電局了，那里面可裝著你媽剛開的當(dāng)月工資！"闖書記語氣有些急促。</p><p class="ql-block"> "砰"的一聲，我手中的酒盅滾落在酒桌上又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我一頭趴在酒桌上，一任淚水摻雜著酒水順著我的手指縫流淌下來……</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天晚上，闖書記將我和賈小紅叫到大隊部，拿出兩張蓋有"王游房生產(chǎn)大隊革命委員會"公章的介紹信，面對我倆嚴(yán)肅地說：“們倆人都是咱們大隊培養(yǎng)的入黨積極分子，黨員預(yù)備期即將結(jié)束。大隊經(jīng)費緊張，我決定破例，派你撫順市內(nèi)相互調(diào)查你們父母的政治情況，此事只有我們?nèi)酥?，要注意保?quot;。他又緊盯著賈小紅拿出兩張鐵路臨時通勤票說"這是我求王世榮父親給弄的，明早天不亮你們就走。尤其賈小紅你一向組織原則性較強，這次出門，由你負(fù)責(zé)"。賈小紅似乎事先已知道了這種安排一樣沖著闖書記頻頻點頭。</p><p class="ql-block"> 我和賈小紅是搭乘清晨5點由王游房小火車站至清原縣的鐵路職工通勤車，到縣城又轉(zhuǎn)乘去撫順市的長途客運，下午3點多鐘就到了市中心。在途中我們倆已合計好，去我父母單位要以她為主先進(jìn)去，反過來去她父母單位以我為主，以防不慎被相互間的熟人認(rèn)出來。賈小紅是個"誓將革命進(jìn)行到底"的工作狂，下火車后已近傍晚，卻拉著我直奔"中國共產(chǎn)黨撫順市革命委員會"，大門前有解放軍站崗，讓我們登完記后才由專人將我們領(lǐng)進(jìn)大院接待室，接待人員是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她看完我們的介紹信后，掃了我們倆一眼將信將疑地說：</p><p class="ql-block"> "你們大隊的介紹信不夠級別，起碼應(yīng)換成公社的介紹信才行，你們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同志，阿姨同志，我們一大早就出來了，山區(qū)交通又不方便，沒來得及換介紹信，你幫通融一下"賈小紅哀求著。</p><p class="ql-block"> "不行，這是組織原則，不過，你這女孩我看著很眼熟，你和原市委書記賈離，市委組織部部長章玉芝是什么關(guān)系？"中年婦女將原本審視的目光一瞬間轉(zhuǎn)換成格外柔和地看著賈小紅。</p><p class="ql-block"> "沒關(guān)系，不過都一個姓而已"賈小紅警覺地回答。</p><p class="ql-block"> "阿姨，你看這樣行不？我們往王游房大隊打個電話，讓我們闖書記與你說兩句行不？要不我們這么遠(yuǎn)來了回去沒法交差"還是賈小紅腦袋轉(zhuǎn)得快。</p><p class="ql-block"> 還別說，電話打通后那邊恰巧是闖來路書記接的，他與中年婦女嘮了一刻鐘后達(dá)成一個共識，由草市公社革命委員會再補寄來一封介紹信，中國共產(chǎn)黨撫順市革命委員會組織部再給草市公社革委會回封介紹"賈離和章玉英政治情況"的信函。</p><p class="ql-block"> "你父親原來是撫順市委書記，你母親就是撫順市委組織部長呀"出了市委大院后我萬分驚詫地問。</p><p class="ql-block"> "走吧，你既然知道了，就去見見我父母吧"賈小紅誠懇地說。</p><p class="ql-block"> "我可不去，你父母官太大了"我極力推脫著。</p><p class="ql-block"> 我非常打怵去她家，因為我見過她的母親章玉芝，是一個瘦骨嶙峋，整天繃著個刀條臉，又薄又闊的嘴唇像兩片夾緊了的蛤蜊貝殼似的女人。她們娘倆剛到村里時，抬水都困難，我曾多次把她家的水缸挑滿，她母親連句謝謝的話都沒有，只是沖我點了點頭，就此，給我留下了很苛刻的印象，再說去她家我一點思想準(zhǔn)備都沒有。</p><p class="ql-block"> "你要不去，我明天就不陪你去你父母單位"賈小紅拽著我的胳膊兩眼瞪著我。我知道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只好屈從她。</p><p class="ql-block"> 賈小紅說她家原來住在市委后院的日本獨樓中，"文革"開始后，隨著她父母被打倒，房子也被沒收了。她的母親章玉芝剛被摘掉"資產(chǎn)階級走資派"的帽子又官復(fù)原職，讓她和我來調(diào)查她那當(dāng)組織部長母親本來就不符合章程，闖來路書記就是為了照顧我借機回趟家，才弄出《四郎探母》這套辦法來的。賈小紅也是為了盡快入黨，才委曲求全的。她又對我說她的父親還沒有被"解放"，只要她父親問題解決了，房子也就拿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說著說著我們就來到了她家的臨時住所，這是市勞動公園東南角市委黨校里的一間大辦公室，屋里除了一張雙人床和一個大書柜外，連個衛(wèi)生間和廚房都沒有，地上胡亂地堆放著一些鍋碗瓢盆、鞋靴屐履的生活用具。進(jìn)屋后，一個身體微胖，禿頂方臉上架著一副青邊眼鏡，一張嘴一笑一點頭便略顯駝背，看上去五十來歲但舉止像個年邁的小老頭的男人迎上前來，說了聲"你好"，很客氣跟我握了握手。賈小紅向我介紹這就是她的父親賈離，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像賈小紅在路上給我介紹的，他的父親曾是解放戰(zhàn)爭初期黨從關(guān)內(nèi)派過來專門搞土改的戎馬半生軍旅干部。"歡迎你到我家做客，小紅總提到你，說你很愛學(xué)習(xí)也很堅強，謝謝你在農(nóng)村對她的幫助"看著他慈祥的面容，和緩的語氣，我逐漸打消了顧慮?？磥碣Z小紅已跟家里打過招呼，她家的飯桌上，已擺放好四個小瓷盆，每個盆里都盛著兩個罐頭食品。賈小紅的母親公出了，她下鄉(xiāng)在錦州地區(qū)的姐姐賈大紅也回來了，正屋里屋外的忙活著。賈大紅從外面拎進(jìn)來一只"咯，咯，咯"直叫喚的母雞說：</p><p class="ql-block"> "也沒有別的菜，我剛在市場買的，就把它殺了吧"。</p><p class="ql-block"> 賈小紅，賈大紅與她們的父親互相看了看一致說"誰會殺呀？"</p><p class="ql-block"> 我一看這架勢便自告奮勇地說"我來吧！”</p><p class="ql-block"> 一個小時左右，賈大紅從走廊盡處的公共廚房里將一大鋁盆熱騰騰的雞肉端了上來。當(dāng)我們4人吃雞肉時，幾乎異口同聲地說：</p><p class="ql-block"> "這雞肉怎么是苦的呢？"</p><p class="ql-block"> 我自責(zé)地說"糟了，都怨我，殺雞時我忘了把苦膽拿出來了"。</p><p class="ql-block"> "不怨你，你只管殺雞，都怨我姐收拾雞肉時怎么連苦膽也不摘出來呢？"賈小紅嗔怪地指著她姐。</p><p class="ql-block"> "那你會你不弄，誰知道雞肚子里還有苦膽呀？"賈大紅憤憤不平地反駁著。</p><p class="ql-block"> "得了，我說兩位大小姐，誰也不怨，唉！怨就怨我家保姆王姐被攆回鄉(xiāng)下了"賈離感嘆地歸結(jié)道。</p><p class="ql-block">飯后，賈離從書架里拿出兩本書送給我，這是作家浩然寫的《金光大道》的第一部和第二部。他意味深長地拍著我的肩膀說："小伙子，聽小紅說你很愛看書，我送你這兩本書，就是希望你永遠(yuǎn)走在毛主席指引的社會主義金光大道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浩然所著《金光大道》續(xù)集的封面</span></p> <p class="ql-block"> 第二十章</p><p class="ql-block"> 翌日，賈小紅如期而至，我在新屯電車站接到她后，直奔我父母所在的單位一一撫順市炭廠。</p><p class="ql-block"> 說到"炭黑"就必須提到礦區(qū)。因為炭黑是煤產(chǎn)的高附加值的產(chǎn)品。解放前，我國制造高級橡膠制品所需的硬質(zhì)碳黑都依賴進(jìn)口。建國初期，我國以集中了"龍鳳，勝利，老虎臺，西露天"4大煤礦被譽為"煤都"的撫順市為科研基地，提出征服并利用"煤礦瓦斯"來制造高級橡膠品的補強劑﹣-"硬質(zhì)碳黑"。瓦斯是氣體的英文音譯詞（Gas)，要將這種主要成分是甲烷，無味，無色，易爆炸的氣體變成有形，顆粒狀，黑色的碳黑，不僅具有突破性的重大科研意義，也具有打破資本主義國家長期經(jīng)濟封鎖的戰(zhàn)略意義。1952年，撫順礦務(wù)局不負(fù)眾望試制硬質(zhì)碳黑成功，與此同時，一座具有民族自主產(chǎn)權(quán)的撫順炭黑廠也拔地而起。當(dāng)年可能是出于"戰(zhàn)備"的需要，這個廠建在了撫順市東南地區(qū)一個四面環(huán)山被稱為"栗子溝"的大山坳里。</p><p class="ql-block"> 煤都新生的碳黑工業(yè)急需注入新鮮血液，附加在產(chǎn)品原有價值上的新價值，必須通過有效的營銷手段來實現(xiàn)。正當(dāng)血氣方剛年齡的我父親，在黨的感召下，懷著完成歷史使命的神圣感，從遼寧省礦產(chǎn)局物資供應(yīng)處主動要求下放到撫順炭黑廠，先當(dāng)上了供銷科長，后又貶為副科長。</p><p class="ql-block"> 剛走到炭黑廠的大門口，賈小紅就被一個巨幅標(biāo)語牌吸引住了，上面醒目地寫著："把自然的破壞力引導(dǎo)到另一方向，使自然的破壞力轉(zhuǎn)而為社會造福"一行大字。我告訴她這是炭黑廠建設(shè)者最愛體味的斯大林的一句名言。</p><p class="ql-block"> 一進(jìn)廠內(nèi)，就與外部形成了兩個世界，外面是綠水青山，藍(lán)天白云。里邊是濃煙遮日，烏氣翻滾，像行走在被墨汁潑灑過的圖畫中一樣，山水是黑的，樹木是黑的，廠房是黑的，每個人也都是黑的，渾身緊裹嚴(yán)實無縫只有眼睛里的鞏膜能看出是白色的，如不出聲，分辨不出男女。由于炭黑是有機化合物燃燒不徹底的產(chǎn)物，所以炭黑生產(chǎn)過程中會在空中產(chǎn)生大量有害粉塵，在當(dāng)時環(huán)保環(huán)境措施和勞動保護意識都不健全的狀況下，人們只能盡量"捂住"肉體來保護自我，這就使"塵肺病"成為伴隨炭黑生產(chǎn)工人的職業(yè)病，我的父親晚年死于肺癌，這和他與炭黑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有著必然關(guān)系。</p> <p class="ql-block"> 走進(jìn)廠守衛(wèi)室，就發(fā)給我們兩個大口罩，一向以理性自稱的賈小紅見那那黑，又摸那那黑，一股旋風(fēng)夾著黑塵迎面撲來，眼前又是一片黑，這種"超級黑"竟嚇得她茫然不知所措，一只手緊拉著我，另一手向外使勁擺閃著，"到這明白了吧，我不當(dāng)黑五類的狗崽子都難"我沖她譏笑著，她在暗中使勁地掐了我一下。在黑土暴塵中我們倆走了十幾分鐘來到了廠保衛(wèi)科，保衛(wèi)科負(fù)責(zé)人姓任，是一位三十多歲的轉(zhuǎn)業(yè)兵，身穿一身褪色的舊軍裝，戴一頂黃軍帽，軍帽前沿正中特意別了一枚碩大的毛澤東頭像徽章，可能是以此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或者是為表現(xiàn)自己對偉大領(lǐng)袖的最高忠誠程度。他坐在皮椅子上一只腳支在桌沿邊，手里嘩啦啦響動地擺弄著一副鐵制手銬。見我倆敲門進(jìn)來不屑一顧地歪著半個臉示意我們坐下，十足的一股"文革"中"造反派"的架勢。他對面長條凳子也是漆黑锃亮的，他接過介紹信一看，"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我倆剛試探要坐下嚇得又站了起來"你們要調(diào)查的這個老混蛋前兩天趁機跑了，我們正全力以赴地抓他歸案那，他媽的逮著他我弄死他"。他那兇神惡煞的表情因憤怒將五官擠兌扭曲到一起，幾乎讓人看不清他的面目線條輪廓。他喝五吆六地喊來檔案管理員，將我父親的"人事檔案"扔給我們看附在厚厚的卷案后的一個結(jié)論跳入我的眼際："李XX，曾任國民黨黨部秘書，具有反動歷史問題，基于其系國高畢業(yè)，內(nèi)部控制使用"該結(jié)論的落款日期為"一九五O年二月一日"。我與賈小紅畢竟年輕，拿捏不準(zhǔn)這段話的內(nèi)涵定義，便試探性地詢問任科長：</p><p class="ql-block"> "這不明擺著嗎？李 XX，建國初期就被定為'內(nèi)控歷史反革命'分子了！"姓任的一臉不屑充滿輕蔑地</p><p class="ql-block">沖我倆說道。</p><p class="ql-block"> 聞此，我的腦袋像被什么硬物擊中"轟轟作響"，我身體一晃，賈小紅用力攙了我一下靠住身后的墻。</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的了？"任科長滿臉狐疑地問我。</p><p class="ql-block"> "我們是坐電車來的，他暈車，過一會兒就好了"反映機敏的賈小紅趁機將我扶出門外。</p><p class="ql-block">"要是將這個結(jié)論證明開回去，我還能入黨嗎？"我心里沒底問賈小紅。</p><p class="ql-block">"我看夠嗆，除非證明上去掉'反動'兩個字。你知道嗎？當(dāng)初為了你入團我向上報了3次，我后來跟公社團委都急眼了，說再不批你，我這大隊團支部書記都不當(dāng)了……"說到這里賈小紅的眼圈有點紅，她趕緊捂住了嘴。我看著她白里泛紅的臉色，一股暖流涌向心間。</p><p class="ql-block"> "這個任科長挺蠻橫，要不我們先走吧，然后再想辦法"在賈小紅的勸說下，我倆悄然離開了炭黑廠。</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中后，我把父親的歷史結(jié)論告知了母親，母親方如大夢初醒地喃喃道"我說怎么這么多年總受貶斥呢？原來我們與共產(chǎn)黨一開始就是兩股道上跑的車呀！"</p><p class="ql-block"> 生性要強，外柔內(nèi)剛，從沒向任何困難低下過頭的母親做出一個決定：帶著我去求劉玉華的母親路向東。路向東原名叫路向希，她與我家有著源遠(yuǎn)流長的關(guān)系。她是我母親小時候的閨密，她的前夫又是我父親的發(fā)小同學(xué)，兩家的父輩都是鐵嶺人，祖籍又都是河北省望都縣路家莊的。她與前夫是五十年代炭黑廠興建初期經(jīng)我父親介紹入廠工作的。路向希和我母親，原本都在廠化驗室工作，形影不離，情同姐妹。"文革"開始后，與后夫感情不好的路向希主動要求上夜班，白天又積極地投身革命運動中，由于有文化求上進(jìn)，得到駐廠軍代表的信任，在兩派大聯(lián)合中被結(jié)合到廠革命委員會當(dāng)上"革委會副主任"。為向黨表決心她將名字也改了，成為廠里炙手可熱的人物。</p><p class="ql-block"> 母親拎著兩包點心帶我來到坎上的礦工住宅區(qū)里的路向東的家，路向東不冷不熱地將我們迎進(jìn)了屋里。一陣寒暄后，母親轉(zhuǎn)入主題：</p><p class="ql-block"> "路老妹，她路姨，不對，路主任"母親見套近乎的舊稱呼無回應(yīng)立刻改口叫官銜。</p><p class="ql-block"> "念在我們多年的感情上，為了孩子進(jìn)步能早日回城，你能破例告訴保衛(wèi)科在打證明上把'反動'兩個字別寫上不？"母親拉著路向東的衣角哀求著。</p><p class="ql-block"> "不能，這是個組織原則問題。再說，我女兒玉華不是也回不來了嗎，你兒子不是扎根農(nóng)村干革命的優(yōu)秀典型嘛"路向東怨恨地掃了我一眼帶有譏諷的口吻回答。</p><p class="ql-block">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少寫兩個字嗎？抬抬手就把孩子成全了，又不至于讓你丟烏紗帽！"劉玉華的繼父倚著門框插話說。</p><p class="ql-block"> "滾一邊去，煤黑子沒你說話的權(quán)利"路向東怒罵著。</p><p class="ql-block"> 突然，母親使勁向下拽了我一把我一趔趄"兒子，快求求你路姨"只聽"噗通"一聲，母親已跪在了路向東的腳下，接著水泥地面?zhèn)鞒?quot;哐當(dāng)，哐當(dāng)，哐當(dāng)"三下聲響，我母親邊給路向東磕頭，邊嘶啞地喊著：大妹子，她路姨，路主任，求你救救我兒子吧！"。</p><p class="ql-block"> 抬頭，我看見了路向東冷酷無情的臉色；垂首，我瞧見了母親已破了皮滲出血的前額。我一聲吼叫，摔裂了劉玉華家木門上的窗玻璃，沖了出去。當(dāng)天夜里，我在埋葬在東山環(huán)腳下的姥姥墳前，我向天發(fā)了一個毒誓！</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未完待續(xù)）</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