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車輪駛上主路的那一刻,陽光正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仿佛要為我們的北極村之行鋪就一條金光大道??蛇@晴朗沒能持續(xù)太久,不過十幾分鐘,兩側山底便涌起柱形的濃云,像巨人呵出的白氣,慢悠悠地攀上山腰,又輕輕巧巧地裹住山尖,薄霧彌漫間,山影便朦朧成了水墨畫。</p><p class="ql-block"> 我打趣道:“看來往東走是陽光的地盤,稍一轉方向,怕就要上演陰晴二重奏了。”話音未落,車子轉過一道山彎,一大團濃霧竟像被誰推了一把,劈頭蓋臉地向我們砸過來。前一秒還頭頂艷陽,后一秒便墜入混沌,能見度瞬間縮成眼前的一片模糊。想起前兩天在草原上,路直得能望到天邊,盡可以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云卷云舒,此刻卻只能瞪大眼睛,在迷霧里小心翼翼地辨認前路。</p><p class="ql-block"> 更奇妙的是,再轉個彎,陽光又會猝不及防地涌進來,把霧靄撕開一道口子,天地豁然開朗。就這樣,晴天與迷霧在車窗外交替上演,像大自然在玩一場即興魔術。我一邊嗔怪這天氣的無常,一邊又忍不住驚嘆:原來天地間藏著這樣的巧思,隨手一揮,便是截然不同的景致。百余公里的路程,就在這忽明忽暗忽晴忽陰的切換里悄然走過,直到天空徹底舒展眉頭,藍得像塊被洗過的綢緞。</p><p class="ql-block"> 誰知天剛放晴,路面又開始“調皮”。車子駛入“島狀凍層沉降”路段,腳下的路突然變成了起伏的波浪,車身便成了浪里的小舟,上下顛簸著,左右搖晃著,再遇上連續(xù)的急轉彎,即便沒有限速牌,任誰也不敢撒歡兒,只能把車速壓得慢悠悠。我家那位一邊開車一邊盯著窗外樂:“這路能跟重慶的波浪公路比拼一下!別人花錢去游樂場找顛簸,咱在這兒免費刷體驗,穩(wěn)賺!”</p><p class="ql-block"> 午后三點,車子終于穩(wěn)穩(wěn)停在北極村。這座藏在景區(qū)里的小村子,像顆被精心呵護的明珠,一腳踏入,便覺時光都慢了半拍。</p><p class="ql-block"> 北極村的名頭響亮得很——中國最北的城鎮(zhèn),全國唯一能邂逅北極光、感受極晝極夜的地方,“金雞之冠”“神州北極”“不夜城”的美譽,早已刻進它的肌理。隔江望去,俄羅斯的依格那思依諾村就在對岸,江風拂過,仿佛能捎來對岸的氣息。</p><p class="ql-block"> 這里的一切都帶著“最北”的印記:“最北郵局”“最北哨所”“最北供銷社”“最北一家”……一個個牌匾,像是給這片土地蓋的獨特印章。最北供銷社守在村子最熱鬧的十字街頭,斜對著最北郵局。那斑駁的木質門板上,木紋里藏著歲月的故事,指尖劃過,能觸到時光沉淀的厚重與滄桑。</p><p class="ql-block"> 民宿老板是個熱心人,她說在這小村子里過日子,心里安全感十足,“遇著啥難處,哨所的兵娃娃們準來幫忙”。在她的指引下,我們在哨所外駐足,隔著門望向那抹橄欖綠,都能感受到那份踏實。</p><p class="ql-block"> 站在黑龍江邊,江水正浩浩蕩蕩地向東奔流,濤聲里裹著歲月的回響。對岸的哨所隱約可見。江風帶著水汽拂過臉頰,那一刻忽然懂得,這條江不只是地理的界碑,更是心里的一份踏實——再往北,就是他國;而腳下,是穩(wěn)穩(wěn)的家。尤其是站在界碑前不禁感嘆,這里水流不息,守望不止,才有了這一方天地的安穩(wěn)與寧靜。</p><p class="ql-block"> 在村里閑逛,自然要入鄉(xiāng)隨俗,加入“找北”的隊伍。據(jù)說景區(qū)里藏著百余塊刻著“北”字的石刻木刻,有的蒼勁,有的娟秀,有的古樸,有的靈動。人群里不時傳來歡呼:“我找到北了!”那雀躍的聲音里,藏著對“最北”的向往,也藏著一份找到方向的篤定。隨處可見的“北”字,把這片土地的地緣密碼,寫成了最動人的風景。</p><p class="ql-block"> 晚飯后踱到七星廣場,篝火早已燃起,跳動的火苗映著一張張笑臉。晚風里混著歌聲與笑聲,抬頭是漸暗的天色,絢麗的燈光秀引來游客的陣陣驚呼。</p><p class="ql-block"> 向北的路,從晴霧交替到顛簸起伏,從初見村子的新奇到“找北”的樂趣,每一段都藏著自然的饋贈與時光的溫柔。原來有些旅途,本就是一場與天地、與歲月的美好相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