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羊頭蔓：黃土高原上的“草藥精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昨夜那場雷雨來得真及時！持續(xù)高溫干旱了好多天，天氣預報還說塬上一時半會兒不會下雨，誰想到子夜時分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清晨出門，空氣里還帶著濕潤的泥土味和青草香，氣溫涼爽宜人，正是去青龍嶺散步的好時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雨后的塬上仿佛被仔細擦洗過。黃土地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天邊似乎還殘留著昨夜閃電的淡淡紫色，而東方的云霞卻已燒成了耀眼的金紅，軟軟地鋪在塬邊。風從玉米梢頭溜下來，帶著潮乎乎的土腥味和一絲清甜，調皮地鉆進衣領，讓人精神一振。腳下的黃土被雨點砸得酥松，踩上去沙沙作響，像剛出鍋的烙餅那層脆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在這沙沙的腳步聲里，一叢特別的藤蔓植物闖入了視線。它白綠相間的莖蔓橫過小路，爬上澗畔，心形的葉片上托著晶瑩的雨珠，在晨光下閃閃發(fā)亮。我們塬上人都親切地叫它“羊頭蔓”（方言發(fā)音類似“wan”），這個名字里仿佛都帶著點羊奶的腥甜氣和鄉(xiāng)音的獨特韻味。這場及時雨讓蔫巴巴的玉米重新挺直了腰桿，煥發(fā)生機，可對羊頭蔓來說，這雨水似乎只是錦上添花。它的葉子背面依舊覆蓋著一層細密的白色絨毛，莖蔓左纏右繞，即使在今年這樣罕見的干旱里，也看不到一點焦黃的跡象，反倒比旁邊喝飽了水的玉米苗顯得更有精神頭。蹲下身，好奇地掐斷一小截莖，乳白色的汁液立刻冒出來，黏黏的，像誰偷偷擠出的羊奶，風一吹，一股清苦的草藥味就鉆進了鼻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百度識物后才知道，這不起眼的羊頭蔓，學名挺拗口，叫“鵝絨藤”（*Cynanchum chinense*）。它的生命力頑強得令人佩服，特別喜歡生長在海拔不高的陽坡、田埂、河岸邊。它那灰黃色的主根能深深扎進土里，就算黃土干得裂開大口子，它也能努力往下再鉆半尺去找水喝，特別耐旱。它的葉子像薄紙一樣，心形，正反兩面都披著那層標志性的白絨毛，葉脈在背面微微鼓起。夏天是它的花期，一簇簇小白花擠在葉腋處，仔細看，花中間會伸出兩輪細絲，風一吹，像給小昆蟲指路的小旗子。果實更有趣，像兩根細長的“羊角”，成熟后會裂開，里面的種子帶著像白絹一樣的絨毛，風一托，就能飄到很遠的地方安家。記得小時候把羊角掰開舔一舔，甜甜的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關于羊頭蔓，塬上還流傳著一個感人的老故事。說很久以前鬧瘟疫，有個姑娘的弟弟肚子脹得像鼓。姑娘夢見一位白胡子老神仙，指著這種藤蔓告訴她：“挖它的根，能消積食、去水腫。”姑娘醒來照做，把根搗爛喂給弟弟，三天后，弟弟的肚子果然消下去了。消息傳開，大家都來挖根救命，可姑娘每次挖藥，總會特意留下一部分根讓它繼續(xù)生長。第二年春天，被挖過的地方反而長出了更多新藤，它的種子也乘著風，把這份“救命草”帶到了更遠的地方。打那以后，塬上人采羊頭蔓就留下了規(guī)矩：挖根留三分，草木知恩，人更得知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規(guī)矩背后，是羊頭蔓實實在在的藥用價值。塬上人世代相傳的經(jīng)驗，加上現(xiàn)代研究的印證，都說明它的根和莖里那白色的乳汁，是味好藥。性偏涼，味道清苦，能幫助化瘀解毒、消積食健脾胃、還能利水消腫。據(jù)塬上老人說，誰要是肚子脹、不消化或者有點水腫，常常會挖點它的根煮水喝?，F(xiàn)在，聽說連城里的園藝師也看中了它旺盛的生命力和那鋪開來就能蓋住黃土的心形葉子，把它請去護坡、做花籬，為城市添上一抹頑強的綠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太陽漸漸升高，感覺身上熱乎乎的，玉米葉子上的雨珠蒸發(fā)成細霧，葉子像在輕輕拍手。羊頭蔓呢，依舊安靜地伏在玉米腳下，藤蔓曼延，像一條默默守護著莊稼、不肯驚擾它們的綠色小河。我起身繼續(xù)散步，鞋邊不小心沾上了濕泥，也沾上了幾粒帶著白色絨毛的小種子。它們安安靜靜地待著，大概正等著下一陣風起，好把自己送回更遠的黃土深處。就這樣，古老的傳說和塬上雨后的新綠，隨著這些小小的“降落傘”，年復一年，在這片黃土地上生生不息地傳遞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華原人家隨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025.7.27</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