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公婆的生活情形可以用一濡以沫來形容。</p><p class="ql-block">婆婆是“一”的那方。公公是被“濡”的那方。</p><p class="ql-block">這樣一說，相必大家就明白了。</p><p class="ql-block">婆婆對公公的關(guān)心可謂無微不至。</p><p class="ql-block">展示幾個場景：</p><p class="ql-block">公公腦中風(fēng)后，走路有點不利索，每次出門，如果婆婆在前，婆婆總是牽著公公的手，完全不顧自己羅鍋腰的不便，一手相牽，另一手還得拿著他倆的馬扎、扇子、手包什么的。如果婆婆在后，就從后面緊緊拉著公公的衣襟，步履蹣跚。其實，公公自己走路雖不穩(wěn)，但他自己有獨立行走的能力。有一次，老鄉(xiāng)約他去聽健康講座，所謂健康講座，就是忽悠老年人買保健品的，他跟中邪一樣，趁婆婆一眼沒看住，自己走了，去聽講座了。婆婆到處找不到他，急得借了手機(jī)給四兒打電話（婆婆自己的手機(jī)不用了，她嫌累贅，她一時就想起來四兒的電話，而她四兒并不在本地）。老四又給公公打電話，才找到他。事后，我們說，公公完全有自我行動能力，只是婆婆不忍心放手。</p><p class="ql-block">公公剛得病時，醫(yī)生讓公公進(jìn)行康復(fù)訓(xùn)練，有一個活動是用中風(fēng)側(cè)手去撿拾綠豆，從這個碗揀到那個碗里。公公的左手不好用，不聽使喚，他一會就煩了，婆婆便替他放過去，以應(yīng)對我們對公公訓(xùn)練效果的檢查，這一舉動，讓我們哭笑不得。婆婆為了公公如意，無腦關(guān)心，沒有判斷能力，分不清利害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我們總是“諄諄告誡”公婆，一定讓他自己多動手，多練習(xí)，手動起來，大腦就動起來了，行動就協(xié)調(diào)，自己就有了自主生活能力。公婆嘴里答應(yīng)得很好，尤其是婆婆，永遠(yuǎn)立場正確，滿口應(yīng)允?？墒?，說和做完全不一致，聞一多一定痛恨這樣的人。比如吃雞蛋，婆婆都是剝好了，用勺子舀著米湯送進(jìn)公公嘴里。我們看不下去，就說她，不讓她以愛的名義害他。我們看著她時，她就讓公公自己剝，我們一眼看不見，她就上手了。那情形，跟警察和小偷的關(guān)系相似，令人啼笑皆非。</p><p class="ql-block">還有，公公愛吃瓜子，我們也為了訓(xùn)練他手的靈活性，給他買了瓜子，囑咐他自己剝，他答應(yīng)。我們轉(zhuǎn)身去干別的，婆婆就剝，剝一小把兒，偷偷倒進(jìn)公公手里，公公一把捂進(jìn)嘴里。你說，這算么！好像我們是法海！</p><p class="ql-block">吃飯時，婆婆都是眼不錯珠地看著公公吃，時不時上手幫忙喂飯。飯粒沾在嘴邊，婆婆拿紙給他擦掉。公公自己吃自己的，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婆婆吃沒吃，飯涼了沒有，他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這一切。</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有事過去，公公想擦嘴，自己拿了一張餐巾紙，遞給旁邊的婆婆，婆婆接過來，撕成兩半，再遞給公公。我驚呆了，只知道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道“腐敗”到這種程度！我問公公，你連一張紙都撕不開？婆婆趕緊打掩護(hù)：“他撕不好?！边@有什么撕不好的？婆婆是一絲活都不讓公公干。</p><p class="ql-block">上面說了飯來張口，下面說說衣來伸手。</p><p class="ql-block">洗衣服的事根本與公公無關(guān)，不用說，他字典里沒這個詞。穿什么，自然是婆婆給準(zhǔn)備好。穿，也是婆婆給他穿。我們帶他出去，拖鞋換運動鞋，公公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婆婆拿鞋過來，彎著她的羅鍋腰，呼哧帶喘地俯身給他穿，他只負(fù)責(zé)伸腳，一點勁也不用。褲子提上來，不論扎腰帶還是扣扣子，他就站那里等著，等著婆婆把腰帶扎好，把扣子系好。</p><p class="ql-block">莊子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p><p class="ql-block">相，是互相的意思。但是在婆婆這里，就變成了一方濡以沫。</p><p class="ql-block">她甘之如飴，他受之泰然。</p><p class="ql-block">公公真的沒有感覺到婆婆的辛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