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85 年，母親退休賦閑在家，在孤寂與對父親的思念中打發(fā)著干枯的日子。她有太多的話無處訴說，想到了去找我大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大伯張玉書 , 畢業(yè)于唐山鐵道學院。解放初期，在滿洲里到莫斯科的國際列車上任列車長。五十年代中期，因為家庭出身不符合政審要求，調(diào)轉(zhuǎn)到齊齊哈爾列車段任列車長。大伯一生謹言慎行，除了家庭出身問題，個人未與政治有過牽涉，相比自家兄弟少受許多磨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親落難那年，為不牽連家人，主動與兄弟姊妹斷了聯(lián)系，直到去世也未再通音信。好好的兄弟，硬是相望天涯，生死兩不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一次，母親專程去齊齊哈爾，輾轉(zhuǎn)找到大伯一家。三十年未見，乍然驚逢，疑真疑幻，兩廂嗟嘆，執(zhí)手唏噓。往事悠長，長話長說，說父親的悲，說父親的苦，說彼此這一生的難，說到日暮星稀，說到滿目滄海。足足說了一個星期，母親依依辭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那一次見面成為老人們一世的訣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回家不久，三叔從大伯那里得到我家在沈陽的住址，專程登門探望。見到我母親叫了一聲二嫂，老淚橫流，說他想念二哥，要看二哥的照片，他早已沒了二哥的照片。三十年人生的平平仄仄，一言難盡，叔嫂兩人各有道不盡的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叔講述了他的種種遭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三叔因右派問題被斗、挨打、遭關(guān)押。在外邊折騰得生不如死，回到家里缺衣短食，孩子哭老婆鬧，日子過得雞飛狗跳。他原本就性情急躁，是個暴脾氣的人。當無法抑制心底的悶怒時，常常沖著老婆孩子也沖自己一通發(fā)泄，然后仰面朝天倒在炕上，不再說話。那是窮途末路的絕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種凄涼，十分憔悴，捱著寒來暑往，生活一步步走向深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72 年秋，三嬸積勞成疾，積怨成疾。四十幾歲，終于難抵宿命，在一個凄涼的雨夜里撒手人寰，結(jié)束了她半生的煩憂與勞塵。三嬸沒能走出命運的泥潭。她怯懦、軟弱，人微力薄，但是很善良，真的善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嬸轉(zhuǎn)身離去，一走就是一世。三叔心死如灰，徹底感到了生存的無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畏懼到極限索性就無畏了。他消沉頹廢，破罐破摔，以大量廉價的劣質(zhì)酒麻醉自己。家里沒錢，借錢也要喝，喝到酩酊大醉，喝到債臺高筑。在蝕骨的孤獨中，他承受不了沒有酒時的清醒，誰都勸不住。日子靠著幾個大孩子的辛苦勞作，在極窮中熬到了七十年代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改革開放后，人們在寬松的生存環(huán)境中，紛紛振作起來?？扇逡呀字辏娜缈菥?，泛不起一絲漣漪，那些碾碎的希望也無以重拾。兒女們有了各自的生活，他守著一份內(nèi)心的孤獨，只把漫長的悲涼，化作了一聲如泣般的苦笑。于是，終日沉溺于牌桌，在輸贏中打發(fā)時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三叔欠下了不少酒債。好在兒女們都體恤他不容易，寬容他的放縱。直到八十年代末，孩子們外出打工掙了錢，才逐步還清他的宿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來，三個孩子遷徙到黑龍江省雞西市生活，把三叔接過去養(yǎng)老，日子總算安穩(wěn)下來。新生活給三叔帶來了希望。他在雞西市找了一份打更工作，有住處，月收入足夠自己開銷，生活前所未有的舒心。那是三叔一生中最輕松的一段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三叔老了，不再是我記憶中的三叔了。那張褐色的臉，皺褶如雕若刻，紋理間爬滿風霜。他年輕時高大健壯，愛運動，打籃球達到了專業(yè)水準，長跑速度在當?shù)責o人匹敵。我堂弟說過，三叔曾經(jīng)與火車賽跑，跑出二里地火車都沒甩下他。聽我母親說是有過那回事，三叔跑得快也是事實。但說沒被火車甩下，就是夸張的笑談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唉，繞不過的歲月，拂不去的滄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叔在我家住了一個星期，執(zhí)意干了許多家務活兒。歸置雜亂的煤棚，清理炕洞土，重砌了倒煙的爐灶，用盡為叔的心意。他臨走的前一天，我休息在家，聽母親和他聊往事。倆人偶然說到三十年代的一首老歌，歌曲的名字我不熟悉。母親坐到鋼琴前彈出前兩句，三叔竟接著唱完了全曲，聲音渾厚，音準無瑕，神情里居然還現(xiàn)出幾分頑皮。我驚訝地看到一個骨子里情趣未泯的三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三叔辭別。</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母親去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97 年，三叔在雞西市騎車路過鐵道口時，罔顧火車鳴笛漸近，隨眾人鉆欄桿搶行道口。身邊的人看他年長，勸他等一會兒再走，三叔說自己跑得快沒問題，推起自行車快速跑向鐵道中間。不料，車轱轆卡進鐵軌中的枕木間隙，拖拽之間，火車呼嘯而過，生命倏忽消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宿命的悲？還是輪回的痛？經(jīng)歷過人生的種種磨難后，帶著內(nèi)心深處的荒涼，帶著任何人都無法勸解的固執(zhí)，三叔走了。終年七十二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性格即命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86 年農(nóng)歷正月十五，母親查出肝癌晚期，蜷在炕上疼得翻來覆去，一聲聲地呻吟，生命進入倒計時。同時，我患上了眩暈癥，躺在炕的另一邊暈得天旋地轉(zhuǎn)，頻頻嘔吐，病得莫名其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說我是爭命的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女倆人扛著各自的病痛，在那個料峭的早春里掙扎。兩個月后，她去住院，熬最后的日子。我的病每天發(fā)作一次，時輕時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舅安排母親在沈陽鐵路醫(yī)院住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覺出不好時，把求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二舅身上。她只信自己的弟弟，想聽他怎么說?？擅鎸Σ恢沃Y，二舅不忍說出實情，又不愿意騙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床邊，什么都不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次母親從昏迷中醒來，我們告訴她二舅剛剛來過，她哀哀地念叨：“你二舅好也不說，壞也不說，怎么什么都不說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與母親磕磕絆絆三十年，彼此傷過，怨過，恨過。反抗起母親，我鐵嘴鋼牙，不肯服軟。但內(nèi)心深處始終有一處生來的柔軟——見不得母親流淚。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哭過三次：第一次是下鄉(xiāng)后牙疼，第二次是父親去世，這次是肝癌疼痛。看見她流淚，我會瞬間忘了積怨，遠遠地陪著她難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孕育了我的生命，可遺憾的是，我出生后彼此再沒也有過肌膚之親，一輩子都沒有，連手也沒拉過。一旦彼此觸碰到，似乎心理上都不適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記得回城那年冬天，母女倆外出辦事，母親滑倒在雪地上，我趕緊上前攙扶。她沒伸過手來，我也不知手該落在何處，便抓著她的肩膀往起拽，結(jié)果只拽起了衣服，沒拽起人。寒風從她腰間灌進身體，母親氣得狠狠地罵了我。我心里有愧，沒敢回嘴。事后，她許久不理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母親最后的日子里，給她洗頭、洗臉，觸摸到皮膚的瞬間，我的手是抖的，陌生、畏怯、心疼，情感復雜到難以說得清。面對母親，柔軟的話我說不出口，說了也不自然，只能默默地盡心服伺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家人輪班護理，夜間在她床邊的地上鋪一張充氣墊兒休息。床頭上用繩子綁了一個鈴鐺，她有需要時碰下繩子，鈴鐺一響我們立刻就會醒來。母親對我做事一向看不上，病重后卻是滿意的，說我夜里陪床反應迅速，動作麻利。聽了這話我鼻子發(fā)酸，母親一輩子沒夸過我，終于夸我了，她卻來日無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走的前一天，進入半昏迷狀態(tài)。我坐在床邊守護，輕輕地給她擦臉、梳頭。她有過幾分鐘的清醒，睜開眼睛時，我趕緊貼近她問：</p><p class="ql-block">“媽——你要什么？”她微微搖頭，目光移向窗外，久久地望著。</p><p class="ql-block">“你看見什么了？”</p><p class="ql-block">“樹葉——綠了?！?lt;/p><p class="ql-block">“媽，喝口水吧?！彼c了下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喂了水，她又沉沉睡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是我和母親一輩子的最后對話。我平日很少叫“媽”，叫出口來也是含混的。而這兩聲“媽”，卻是我今生對母親最動情的呼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患病初期，有盲人來家里算卦，說我“能給母親養(yǎng)老，但不能送終?！边@話我不信，明知道她的生命時限還有三個月，我怎么可能錯過那個時間？我暗自發(fā)誓一定要為她送終。于是，在母親生命的最后三天，我全日守護，一刻不敢離開，非要陪她到最后不可。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最終還是陰差陽錯，被那盲人說中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6 月 18 日晚，母親進入彌留之際，醫(yī)院再次下了病危通知，眾人守候在側(cè)。夜里，我最后一次給她洗了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6 月 19 日早晨，母親竟然從深昏迷中醒來，還喝了水。大夫見情況好轉(zhuǎn)，勸眾家屬離開，只許留一個人護理。我本來要留下，偏偏一個急轉(zhuǎn)身引起“眩暈癥”突然發(fā)作，無奈被人送回家中，昏昏睡下。三個小時后醒來，正要趕往醫(yī)院，表弟來急急敲門。我心一沉，知道是錯過了那最后一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走了，享年六十二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到底沒能看著她離開這個世界。最后的時刻，該在的人都在，唯獨缺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平時身體好，二十年不曾吃過一片藥，連感冒也沒有過。我的體質(zhì)隨母親，向無痛癢。詭異的是，自她患病開始，我每天都無來由地眩暈幾個小時，然后昏沉沉地睡上一覺才能恢復正常。可是，從她走后第二天起，折騰我三個多月的“眩暈癥”不治而愈，再也沒有發(fā)作過，直到今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命，像只無形的大手，在暗中操縱著人生種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去病房整理母親的遺物，鄰床病友轉(zhuǎn)述了母親和她說過的話：“我沒啥牽掛了，孩子們都挺好，就是老丫頭還沒成家，我沒完成任務。我這輩子偏疼兒子，看不上老丫頭，也沒對她好過。不過，她將來結(jié)婚用的被面、褥面我都預備好了，還有一塊毛料，到時候她哥能給她?！?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的坦誠，直擊到我的軟肋，瞬間淚崩。到底是媽！盡管不愛，且互相多有睚眥之怨，還是花了心思，默默地備下一份嫁妝。一句“我沒完成任務”，讓痛永遠嵌進了我的心底。這一世，我們錯過了愛，錯過了情分。母親走了，所有的遺憾都成了我一個人的灰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天性懦弱，處世簡單。她這一輩子，與人無害，只和父親任性，只對我一個人發(fā)狠。在外邊吃了虧，挨了欺負，連句重話也不敢說。受父親的政治問題牽連，遭人白眼，只會逆來順受。她常年低頭走路，不招惹誰，也不討好誰，守著自己的心聽天由命。父親寵她，娘家人都依著她，在家里，她至尊至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沒了父親的日子里，世間再無那份寵愛。她像一片秋葉，被風裹著不知飄向哪里。面對生活手足無措，不熟悉衣食住行的瑣碎，不擅于人際之間的你來我往，不知道如何解決生活中遇到的問題，日子需要慢慢地學著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不是苛求的人，但內(nèi)在卻又那么不能將就。父親走后的十年，她嘗盡孤苦滋味。寡言背后那顆沉默疼痛的心，有誰讀懂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早年學過助產(chǎn)，后來做了檢驗工作。下到農(nóng)村后，她主動承擔了楓樹村的接生工作。那時候，村里婦女都在自家生孩子，孩子娩出后，接生婆用家里的剪刀剪斷臍帶，事先噴上口白酒就算消了毒，還有人用席篾割斷臍帶。由于接生方法原始落后，當?shù)匦律鷥阂蚰殠Ц腥疽鹌苽L的死亡率高達 20% 以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為確保每個孩子平安出生，母親自備產(chǎn)盆，嚴格消毒器械，并提前上門為產(chǎn)婦做產(chǎn)前指導。那幾年，楓樹大隊新生兒無一例因感染而死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拙于家長里短，不聲不響，從不表白什么，只管盡心盡力。接生不分晝夜，常常要在產(chǎn)婦的炕上通宵陪產(chǎn)，辛苦自不必說。鄉(xiāng)親們說她為人實在，做事細致，感激她，也敬重她。母親去公社醫(yī)院工作后，村民們?nèi)匀悔s著馬車請她回村為產(chǎn)婦接生。如今，楓樹村四十八歲到五十四歲之間的本村村民，幾乎都是經(jīng)她手迎接到這個世界來的。</p> <p class="ql-block"> 母親去世后，我們送她去了楓樹村，安葬在父親的身邊。讓他們在異鄉(xiāng)的青山綠林間共穴同眠，守著一世的長情，融入長天大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時光淡了宿怨。人不在了，懷念卻與日俱深，更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去世后，我獨自住在原來的房子里。二舅常在休息日里換三次公交車去看那間破舊的房子，進屋看看就走，不說什么。有時候只在房子周圍轉(zhuǎn)轉(zhuǎn)，隔著后窗戶向屋里望上幾眼，就默默走開。等我繞過院墻追出去，人已經(jīng)走遠，留下一個清瘦的背影。我知道，二舅又想他的姐姐了。他大概相信，他姐姐的魂還在那間屋里，看一眼似乎就安心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舅是我崇敬的大醫(yī)生，業(yè)務全面，胸腔穿刺技術(shù)爐火純青，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郎一針兒”。八十年代后，他擔任了沈陽鐵路局東陵結(jié)核病院院長，但始終未脫離臨床，直到八十四歲才離開工作崗位。晚年曾自豪地對兒女們說過：</p><p class="ql-block">“我一輩子從醫(yī)六十年，零誤診?！?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晚年患病，經(jīng)歷多次手術(shù)后臥病在床，但視力、聽力都好，只是說話極少。生命的后兩年，有些事他說不清了，有些人也記不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9 年夏初，我和哥去沈陽看望二舅，給他看我發(fā)表在《老照片》上懷念父親的文章。哥指著書中我父母親當年的結(jié)婚照問他：“認識嗎？”二舅辨認許久搖頭不語。當告訴他那是我們的父母——他的姐姐、姐夫時，二舅的目光定格在那張照片上。許久，他慢慢扭過頭去，目光轉(zhuǎn)向窗外，淚從眼角溢出。彼時，我母親已經(jīng)離開三十三年，他認不出照片上姐姐年輕時的模樣了，但還記得那些湮遠的往事，想起姐姐依然會老淚橫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 年 4 月 19 日，二舅安詳?shù)刈吡?。享年九十一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間關(guān)千里，懷一份傷感，揖別那些溫馨的往事，遙送老人家遠行。</p><p class="ql-block">（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