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記得我剛學攝影那會，那已經(jīng)是二十年之前的事了，當時的福州攝影家協(xié)會主席還是林振壽先生。在一次外拍活動過程中，林主席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讓我受益頗深。他認為:不管是拍風光還是拍紀實，還是立足拍好身邊人、身邊事、身邊景。他進一步給初學者解釋道:你去外地拍，絕對拍不過本地的攝影愛好者，他們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他們可以天天守著一個地方，守著一個事項一直拍，你一個外地人能夠守多久？</p><p class="ql-block"> 二十一世紀初期，自媒體還沒這么發(fā)達，大家學攝影的動力主要來源于參加各種各樣的攝影比賽。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大部分攝影愛好者拍攝只是為了在自媒體發(fā)表，在親朋好友中博取一笑，所以對畫質、對像素的要求并不高。以前參加比賽，那標準就很高了，作品至少要能打印二十英寸的照片，二十年之前，攝影愛好者手里的工具只有照相機，有的用數(shù)碼相機，高端的攝影愛好者還在用膠卷，手機攝影，還未形成趨勢。而現(xiàn)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大家只是在手機里面看照片，手機攝影成了最大的門類，甚至有的攝影師為了迎合自媒體的觀看習慣，只用豎構圖拍攝，如果僅僅只是在自媒體平臺發(fā)表，而手機屏幕比較小，照片能達到500K以上就能滿足觀看需求，而且對圖片的細節(jié)表現(xiàn)力要求也不高。</p><p class="ql-block"> 當然，這里的另一層意思就是說，如果為了參加比賽，那就要和全省的攝影愛好者PK，甚至和全國的攝影愛好者競爭，那拍起來也是絞盡腦汁，大家都在想盡一切辦法拍出有創(chuàng)意、與眾不同的作品，畢竟要在專家跟前展示，據(jù)說初選照片的時候評委視線停留在參選照片上不會超過一秒，而參賽者要做的就是在一秒鐘之內讓照片能吸引住評委的目光，海量的參選照片導致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入選幾率，讓自己拍的照片參加比賽，是一件挺殘酷的事。</p><p class="ql-block"> 如果只是在自媒體上博取一笑，那只要能拍出好看的照片就足夠了。</p> <p class="ql-block"> 上個周末，終于可以外出拍攝了，那心情可謂是激動到心潮澎湃，畢竟已經(jīng)憋了七八年，從沒有真正意義上享受過旅行拍攝的樂趣啊。腦海里一直在幻想，好像到了武夷山，就能拍出驚艷眾人的照片似的，結果可想而知，期望值越高，失望就越強烈。連著兩天披星戴月、早出晚歸的拍攝，奈何天公不作美，武夷山最佳的兩處拍攝云海的拍攝點，齊云峰和白云禪寺上面的御仙臺，都登頂過了，結果愣是沒遇見一片的低層云，連霧氣也沒見著。我是做了攻略的，也研究了氣候條件，那幾天武夷山都有下雨，只能算是雷陣雨，可能雨量不夠充足，按照網(wǎng)上經(jīng)常拍攝的博主的說法，當前一天下過雨，濕度超過百分八十的時候，正常武夷山景區(qū)都會行成云海，至少景區(qū)也會有彌漫的霧氣?？墒鞘聦嵣?，云海形成的因素非常多，也許那兩天因為臺風的影響，霧氣都被風刮走了，也許是天氣預報顯示的濕度只是在景區(qū)之外，或者說根本就是誤報。畢竟，被騙過無數(shù)次后，我對大型計算機通過大模型運算出來的天氣預報始終無法形成信任感。印象中，天氣預報的準確率不足六成，只是略高于一半。堂堂的時景天氣預報里對朝霞晚霞的預測，居然被網(wǎng)友戲稱為“反向預報”，就是說如果天氣預報說有晚霞，那今天一定沒有，如果天氣預報說今天沒有朝霞，那一定就有。當然，這是很夸張的情緒化的評價，當被騙的次數(shù)多了，評價自然就失去了理智，也就失去了公允。</p> <p class="ql-block"> 后來，兒子給我推薦了一個小眾軟件，據(jù)說是攝影愛好者自行開發(fā)的預測軟件，名稱是sunsetbot。使用兩個月以后發(fā)現(xiàn)，這個軟件超級好用，它可以在地圖上選擇任意地點，就算同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距離較遠的不同地點，預報的數(shù)值都不一樣，而且準確率至少在百分八十以上。天氣預報中對朝霞晚霞的預測不但沒有細分到鄉(xiāng)鎮(zhèn)這一級區(qū)域，準確率估計都不足百分三十，權威的專業(yè)機構居然干不過一群業(yè)余愛好者，可見在生活中，“熱愛”是一種多么重要的動力，目前流行的績效考評也好，各式各樣的精細化管理也好，在與啟發(fā)團隊成員自覺形成對職業(yè)的熱愛這種管理模式相對比，真的是不值一提。</p><p class="ql-block"> 有點離題了，言歸正傳。</p> <p class="ql-block"> 在武夷山守了兩天，并沒有拍出特別滿意的照片?；氐郊依?，開始痛定思痛，為什么非要拍風光大片呢？其實就是為了拍給別人看，如果單獨拍攝一些街拍照片或者人文照片，能吸引的人群太少，畢竟大量的受眾群體還是喜歡顏色艷麗的風光照?？墒?，如果要拍風光照，那就得走出去，總在一個城市里拍攝，能拍攝的角度就那么多，觀眾總有審美疲勞的時候。就算有時間有金錢外出拍攝，很多著名的景點拍出來跟別人拍到的肯定會有雷同，這種糖水片拍多了自我感覺都不太好了，再說到了外地拍風光，也的確拍不過可以常年守在一兩處一直拍的本地攝影愛好者啊。照著這個邏輯推理，嚴重挫傷了我的攝影的自信心。</p> <p class="ql-block"> 靜下心來之后，在一個下雨的黃昏，我又背著相機包、扛著三腳架來到了三坊七巷，覺得還是用腳步丈量自己熟悉的地方更合適，景還是熟悉的像同村的鄰居似的老景點，可是每天南來北往的游客卻是不同人文“風景”。把每天都不一樣的游客“框進”那有著歷史滄桑感的舊的街景之中，那不就是永遠都沒有重復的、雷同的照片嗎？當然，還有不斷變化的光線因素，還有千差萬別的氣候因素，不同的表情，演繹著不一樣的圖片故事，就算一個三坊七巷加上一個上下杭景區(qū)，都夠我認真拍個十年八年的了。</p><p class="ql-block"> 可是，這種思路也是有問題的，這些照片要拍了給誰看？又有誰愿意看？也許這些照片從長遠的歷史角度看，具備一定的記錄價值，但受眾少之又少。其次，自從《民法典》中的肖像權確立之后，這種街拍照片是否侵權，是攝影人最擔心的問題，一百個人里只要有一個人找上門，就惹下官司了。</p><p class="ql-block"> 這也許也是在攝影生涯中遇到的另一個瓶頸。</p> <p class="ql-block"> 前兩天，突然心血來潮，起了個大早，跑到平潭的流水碼頭去拍攝。去之前，我只是匆匆忙忙地在網(wǎng)絡上查詢了目前還有漁船進出的碼頭，也有人在網(wǎng)絡上展示了在流水碼頭拍攝的照片，都是年輕的旅游達人拍的照片，大部分就是茶杯放一只，然后通過茶杯拍攝初升的太陽或者說朝霞的照片。還有一些視頻，拍的也是石板路啊海水啊這些清新文藝范的鏡頭，畢竟直播才是他們的目的，攝影只是他們的副業(yè)，網(wǎng)絡上的圖片給我的信息量太少了，弄不清楚該準備些什么裝備。還是按照拍攝風光的習慣準備了無人機以及超廣角鏡頭等一些常用的設備。結果到了現(xiàn)場一看，凌晨四點半，整個碼頭就開始沸騰了，頂著四五級的北風，那些船只在擁擠的港口高速駛進駛出，大家不用擔心撞船，因為那些進出的貨船本來就是為了“碰碰船”而設計的，船幫四周都密密麻麻掛滿了輪胎，所有的船在進出港的時候都是船挨著船、船貼著船，我真心佩服這些船老大，真是藝高膽大，看得我們這些沒出過海的人心驚肉跳的。而在岸上，那大石塊鋪就的很寬的石板路斜斜地深入大海之中，凌晨，強風掀起的浪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那石板鋪就的碼頭，寬寬的斜坡上，此刻各型貨車也在忙碌地倒車，直接把貨車的后車廂對準靠泊在碼頭邊的船頭，然后一群工人一擁而上，開始從車上卸貨，我沒認真看那些都是什么物品，我在慌亂無措地拍照。在我看來，流水碼頭就像大型的菜市場一樣雜亂無序，可是看似無序，陸上和海上的車船都在不停地進進出出，好像一切都在很麻利地運轉。不像在道路上，一旦車輛無序行走，必然導致大堵車，道路就會陷入癱瘓。</p> <p class="ql-block"> 當太陽準備躍出地平線的時候，天邊那高層的云已經(jīng)映出紅霞，因為是臺風天，低層還有一片云在風卷殘云似的快速移動，而碼頭上的人越聚越多。有的人攜帶著釣具，有的人攜帶著鉤子，有的人攜帶著抄網(wǎng)，有的人在邊走路邊吃早餐，這些不斷涌來的人群又不斷登上即將離岸的船，然后駛離碼頭。而還有的人是風雨無懼的勇士，他們扛著一塊不到兩平方米的方形簡易浮塊(那種形狀無論如何聯(lián)想不到船），放在海里，快速助跑兩步，跳上船然后安上簡易的櫓就開始快速地搖起來，雖然速度不快，可是也很高效，我不知道他們是要去哪？是停泊在遠方的船舶上，還是去更遠的地方工作，我沒認真看?？傊?，在臺風來臨之前，在風起浪涌的海上，使用這樣簡易的水上交通工具，他們的勇氣，他們的氣定神閑，都讓我由衷敬佩。</p><p class="ql-block"> 生活都不容易，生活中處處都有無奈而又無懼的勇士。</p> <p class="ql-block"> 面對這樣的場景，面對著天邊不停翻滾的云朵，面對著漸漸泛紅的朝霞，我拿著兩部相機，一只三腳架，毫無章法的亂拍，已經(jīng)完全亂了陣腳。在攝影生涯中，我沒有如此慌亂過，應該說對于攝影技巧，我還是很有自信心的，平常拍風光時，自己單獨完全可以同時操控三部拍攝工具進行工作。一部相機架在三腳架上拍延時照片，一部無人機升空拍視頻和照片，當無人機開始拍攝延時照片時，還可以用手中另一部相機拍一些特寫照片，或者全景接片。對相機，我已經(jīng)形成肌肉記憶，那些按鍵的位置和功能我?guī)缀鯛€熟于胸，就算夜間看不見的情況下也能憑感覺熟練操作。此時的慌亂是攝影思路上的慌亂，面對如此熱鬧的、無序的場面，我的思緒也跟著混亂了，不知道該怎樣構圖，不知道該把鏡頭對準哪，天啦，完全亂套了。只好先把快門按下去再說。</p><p class="ql-block"> 失敗也是正常的一件事，在攝影實踐中，我也時常犯一些低級錯誤?？梢窃谂臄z現(xiàn)場慌了神、突然間沒了拍攝思路，這也說明了另一個問題，自身的攝影素養(yǎng)還需要提高。作為一個資深攝影愛好者，我還是缺乏攝影的創(chuàng)新思維和攝影師獨特的攝影視界，當我以為來到海邊拍日出風光時，突然間遇到這樣復雜的場景，思路還是沒有盡快回到拍攝紀實照片中來，老是惦記著光影，惦記著那艷麗的晚霞，我希望能把絢麗奪目的朝霞當做紀實圖片的背景，本身就讓構圖的選擇變得更少了，加上拍攝風光片時形成的固定思維，老是貪多，希望在最美的光影之下抓拍到奇特的畫面，這也間接導致了思緒跟著場面一起混亂，一起失控，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拍些什么了。當時如果靜下心來，冷靜判斷，不求多，一定能抓拍到幾張精彩的瞬間。不過也還好，畢竟經(jīng)過二十年的訓練，攝影的功底還在，即使忙中出錯，可總還是拍到一些可以值得一看的畫面。</p> <p class="ql-block"> 攝影走到一定階段，總會遇到瓶頸，也算是正常現(xiàn)象，應該拍些什么？往哪個方向發(fā)展？或者是拍給別人看？還是拍一些自己認為有意義的題材，這需要每個攝影人做出認真的思考，相對于西方的攝影師，我更容易接受臺灣著名攝影師阮義忠的風格，他常年游走在社會最底層，可是并沒有把最苦難的畫面用最具視覺沖擊力的畫面呈現(xiàn)出來，相反，他倒是用很溫情的攝影手法，去體現(xiàn)即使在艱難困苦的地方，也有真誠的愛。我也喜歡阮義忠的文筆，用樸實的文字點燃每個人心中愛的火苗，他寫的書《失落的優(yōu)雅》、《正方形的鄉(xiāng)愁》、《人與土地》，就連書名都充滿著詩意。阮義忠沒有用苦難和悲慘的畫面來營銷，他的每一張作品都透露出濃濃的鄉(xiāng)土氣息，既能反應社會現(xiàn)實，又能讓畫面好看，阮義忠是一個最具審美價值的了不起的攝影大師。還有就是香港的攝影師何番，號稱東方布列松，把光影和幾何構圖應用到淋漓盡致的一位攝影大師。以上這兩位攝影大師，把東方的獨特的畫面意境、詩意的審美意蘊和攝影的紀實性融合的最好的攝影高手?；蛟S我該以他們?yōu)榘駱?，學著拍出即具有社會紀實性，又有可觀性的圖片。</p><p class="ql-block"> 攝影之路也印證了那句話：道阻且長，行則將至；行而不輟，未來可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