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迪散文隨筆】壯園之殤彬宇如丹 <h1 style="text-align:center;"><b>人生漫步篇 (68)</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很久沒有去壯園了。此番又要遠行，決定臨走之前去那里看一看。</p><p class="ql-block"> 那里很遠嗎？不遠，可以說是近在咫尺。那為什么不能經(jīng)常去呢？這里埋藏著我生活中的一個小故事。</p><p class="ql-block"> 壯園真正的名字叫金水河公園，座落在我居所的東南邊。一條清澈的小河緩緩從園中蜿蜒流過。像一串項鏈掛在東城區(qū)的頸項上。</p><p class="ql-block"> 每到一年的盛夏這里綠植繁茂，野花盛開。白日可見蜂飛蝶舞，黃昏可聽青蛙敲鼓，夜深可聞蟋蟀彈箏。</p><p class="ql-block"> 過去三天兩頭的都會去那里游玩，這因于一個可愛的小寵物。它的名字叫壯壯。我們常常領(lǐng)著它去那里玩耍。</p><p class="ql-block"> 壯壯是內(nèi)弟家收養(yǎng)的一只泰迪犬。它剛剛從致命的疾患中掙脫出來，抱在懷里瑟瑟發(fā)抖，贏弱的像一只貓仔。</p><p class="ql-block"> 經(jīng)歷了主人一年多悉心的照料，小家伙竟然一天天好轉(zhuǎn)起來。出落的毛發(fā)油亮，雙睛有神，四肢輕盈。</p><p class="ql-block"> 壯壯似乎是個傳播愛的天使，自從它的到來我們家的房門總是虛掩著，便于它可以隨意出入。它成了家人格外喜歡的一個訪客。</p><p class="ql-block"> 每天清晨用過餐后，我喜歡躺在床上借著一縷晨光讀會書。某一天，它竟然靈巧的跳上床來依靠在我身邊，陪伴著我一起閱讀著散發(fā)著油墨清香的書籍。而且形成習(xí)慣。</p> <h1> 一個對閱讀有著興趣的生靈必然是聰慧的。壯壯領(lǐng)會各種新生事物的能力也就顯得極強。它從來不會給主人添亂，表現(xiàn)得十分乖巧。這除了有天生麗質(zhì)的世襲外，還有無師自通的靈性。</h1><h1> 偶然，我們領(lǐng)它到金水河公園去玩，它一下就喜歡上了這處園林。只要一來到這個地方，就表現(xiàn)的異?？簥^。很快就熟悉了這里的一草一木。</h1><h1> 它在這里充分釋放出來頑皮可愛的個性。一會鉆進草叢中藏貓貓，一會圍著云影子打轉(zhuǎn)轉(zhuǎn)。一會跑到河岸邊嬉蝌蚪，一會蹲在樹蔭下避烈日。</h1><h1> 我們放開了系在它脖子上的牽引繩，任它在大自然里盡情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那時它剛剛兩歲多，相當(dāng)于人類的少年時期。</h1><h1> 每逢到了金水河公園看到它玩耍的時侯，我的眼中就有些恍惚起來，仿佛歲月掉過頭轉(zhuǎn)了回來。牽著我的思緒回到我的少年時代，一件件難忘的往事浮現(xiàn)在眼前。</h1><h1> 我們都有少年。少年是生命中最美好的階段，每一個日子都是被陽光浸潤著的。少年是盛開的最無瑕的花朵，藏在稚嫩的花蕊里散發(fā)著清香。</h1><h1> 不管年齡增長的有多快有多大，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不管到了多大的歲數(shù)也是走不出自己少年的。</h1><h1> 我對曾經(jīng)的少年時光是記憶猶新的。上小學(xué)時每天只上半天課。上午第四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響起來以后，我們就好似囚禁在籠中的鳥兒回到自由的藍天里。一邊跳躍著向空中拋著書包，一邊大呼小叫著跑出校園。說是跑出校園如果用逃出校園來形容也許更為恰當(dāng)。</h1> <h1> 那時是貪玩的，常常責(zé)怪老師留下的作業(yè)總是太多。那時是貪睡的，每天早晨都睡不醒，總會埋怨太陽老是起的那么早。那時是貪吃的，小賣部里售賣的花花綠綠的水果糖總是誘惑著柜臺前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球。</h1><h1> 糖塊含在嘴里但甜在心頭，五彩繽紛的玻璃糖紙也會一張張收藏起來，存放在歲月的折皺里。</h1><h1> 我常常和一群少年時代的小伙伴們?nèi)プ汾s天上的蜻蜓。一邊追趕著嘴里還一邊念叨著:瑪令瑪令你快落，你媽死在柴禾垛?，斄钍菛|北方言里專對蜻蜓的稱呼。</h1><h1> 蜻蜓不聽招呼徑直的飛遠了，白云卻笑瞇瞇的走近了。一陣陣清爽的河風(fēng)掀起了水面上的一朵朵浪花，好像一群潔白的羊羔在撒著歡。</h1><h1> 有時也能捉到一只叫做“扁擔(dān)溝”的螞蚱，它的學(xué)名叫中華劍角蝗。長的很像一片草的葉子。我們捏住它兩只長長的雙腿，它就會不停的鞠著躬，又像是頻頻作著揖，樣子很是有趣。</h1><h1> 我們也學(xué)著它的模樣一邊點著頭一邊唱起那首流傳不衰的童謠: 扁擔(dān)溝呀扁擔(dān)溝，你擔(dān)水來我碴(煮)粥。</h1><h1> 折騰了好一陣子再把它放回到大自然中。它的翅膀張開來是粉紅色的，忽閃忽閃的，像一朵在空中綻放的花兒。</h1><h1> 有時候我們也會搞場惡作劇，抓來一只無辜的蛤蟆把它四腳朝天按在地上，折下一根樹枝一邊敲打著它的肚皮，一邊念叨著:蛤蟆蛤蟆氣鼓，氣到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殺豬，氣的蛤蟆直哭。</h1><h1> 果真，蛤蟆的肚皮立刻就鼓漲起來了，像個大氣球。蛤蟆的氣性大，但也無可奈何。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h1><h1> 蛤蟆沒有記性也不會記仇。很快就忘記了方才的恥辱，躲在河岸的水草下呱呱又叫了起來。蛤蟆是天才的朗誦家，聲音洪亮而且悠揚。</h1> <h1> 它朗誦的一定是個附庸風(fēng)雅的無聊詩人寫的一首長詩，聽著讓人覺得那么平淡和枯燥。但它一點也不覺得乏味，朗誦起來依然那么專注和忘情。</h1><h1> 涼福聽著聽著心里有些不耐煩了，惱怒的往河里丟下了一塊大石頭，轟然激起一股高高的水柱。嚇的蛤蟆立即止住了聲音。但激起的漣漪還沒散盡蛤蟆又會開始無休止的表演起來。</h1><h1> 涼福是我最要好的一個少年玩友，因為貪玩他常常要拖到晚上寫作業(yè)。這時蛤蟆吵鬧起來讓他很感到煩躁。</h1><h1> 涼福家里都是一清水的男孩子，數(shù)他最小就把他當(dāng)個女孩子來養(yǎng)，還給他穿五顏六色的花衣裳。過年時還給他涂上紅臉蛋。</h1><h1> 他的右耳垂拴了個小銅墜。我們常常好奇的去揪那個小銅墜，他不肯我們就尾隨在后去攆他。因此他的右耳朵要比左耳朵大那么一點點。</h1><h1> 涼福是在一天夜里過小橋時滑入水中淹死的，也就是十多歲的年齡。他死后河里的蛤蟆有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不叫喚了。</h1><h1> 過了許久才又響起了陣陣蛙鳴，只是叫聲比原來的聲音更大更嘹亮了。有人就說涼福也變成了一只蛤蟆。</h1><h1> 夏天的日子都是屬于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們，綠色的大自然便是他們放逐天性的樂園。每天下午沒課的時候母親就要求我做好作業(yè)再去玩，旁邊的父親總會寬容的勸母親放我們出去玩。</h1><h1> 父親說人一旦過了該玩的時候，以后就是想玩也玩不成了。</h1><h1> 我少年的紀事中，許多情節(jié)都是朦朦朧朧的。唯獨對父親的記憶深刻。他的面容總是浮現(xiàn)著一層淺淺的金屬色的笑容，表情就像陽光雕刻在上面，永遠都那么富有光澤。</h1> <h1> 我永遠感恩父親的放縱和寬容，讓我擁有了完整和無憾的少年。他總是那么的溫和，從來都不會發(fā)脾氣。他總是那么細心關(guān)照別人，而自己生活的卻是那么的小心。甚至連咳嗽都是壓抑著聲音，生怕影響到了別人。</h1><h1> 直至他走了這么多年以后我都覺得他沒有離開過我。在一次次的夢鄉(xiāng)中與他見面，父親永遠用那種慈愛的目光打量著我?；蛟S是父親的脾性注入到了我的血液之中，讓我對這個冷漠的世界也充滿了憐憫之心。</h1><h1> 我承認我的性格中有怯懦的一面，甚至常常生出隱隱的憂傷。但做一個男人是絕不可以任人欺凌和宰割的，就是戰(zhàn)斗到四肢斷裂也還可以使用牙齒當(dāng)武器。人可以溫柔但不能軟弱。這是父親曾經(jīng)對我說過的。</h1><h1> 對于寵物可以說我了解的甚少。自從走近了壯壯我才有些膚淺的體會。在我的認知中，如果你還沒有達到一定的生存水準，如果你暫時還沒有全面的知識儲備，如果你還沒有足夠的耐心，那你千萬不要輕率的去貿(mào)然收養(yǎng)一只寵物。</h1><h1> 寵物也是需要有營養(yǎng)的食品，你都吃不上好的飯菜還拿什么去喂養(yǎng)它們？寵物也是需要有專門的訓(xùn)教，你連起碼的道德禮數(shù)都不懂還拿什么去規(guī)范它們？寵物也是需要有親密的陪伴，你連必要的時間都沒有還能拿什么虛偽的承諾去親近它們？</h1><h1> 天下是每一個生靈的共存之地，和人類理所當(dāng)然的享有一樣的空間。如果你狹隘說明你的無知。應(yīng)該明白這個世界是所有生物共同的家園。對所有生物的寬容是人類的最大進步。</h1><h1> 可能你不以為然，但也不那么要緊，時間會是一劑良藥，慢慢的醫(yī)治你的短見和偏執(zhí)。</h1><h1> 如果你和一個寵物之間縮短了相處的距離，也許你會改變它，或者也可能它會改變你，這種改變是潛移默化的。只有親身經(jīng)歷過才會有深刻的體會。</h1> <h1> 壯壯始終在不斷的從進步中觸摸它的感知，這也說明他的主人也在漸漸成長。只要雙方都在心里留出對方的位置，那感情的路程也就只有一指長的距離。</h1><h1> 壯壯漸漸聽懂了更多人的語言，譬如你說要帶它到金水河公園去玩，它的反應(yīng)還有些懵懂。但你要是說帶它去壯園玩，它似乎一下就聽懂了，表現(xiàn)的異常的歡欣和活躍。</h1><h1> 索性我們就把金水河公園改叫壯園了。每到夏季那里就成了壯壯常去玩耍的必到之地，而且在不覺之間已經(jīng)度過了九年多的時光。</h1><h1> 壯壯是在九歲的時候離開的這個世界，對于寵物而言九歲相當(dāng)于人類年紀的60歲。壽命不能算是短暫，但也不算長壽。但它生活的很幸福。如果不是疫情突然侵襲或許可以再多活一些年。但世事多變，壯壯最終還是抵御了疾病的折磨而安靜的告別了主人，還有那多喜歡它的人。緩緩地走出了屬于它生命的所有時間。</h1><h1> 一個可愛的小生命的離去或許對于一個城市而言是無足輕重的，但是對于親近過它的每一個人，無疑于像一個親人過世那般傷慟。主人一直沉浸在綿綿的思念中不可自拔，至今留存著它生前的最后一張照片，擺放在家里一處最顯眼的地方。</h1><h1> 那是壯壯留在壯園里的最后一個倩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看不出一絲憂傷，萌萌的在盯著對方。它依然是把自己的身體隱藏在那一片濃郁的綠蔭之下，任清風(fēng)拂慰它金色的毛發(fā)。</h1><h1> 身后的幾束金盞菊開的正是旺盛。仔細看照片上似乎還在下著雪，再細看那是柳絮在揚花，這時的柳絮也被稱為夏天的眼淚。這個夏天所有的眼淚都為它而流。</h1><h1> 壯園是我一直魂牽夢繞的地方，我在失去壯壯的日子里不敢再一次走進那里。那里仿佛成了我心中的一道深深的傷痕。</h1><h1> 嗚乎！我從此丟失了曾經(jīng)帶給我無限快樂的壯壯。嗚乎！我同樣也永遠丟失了屬于我自己的青澀少年。</h1><h1> 只有那條彎彎曲曲的小河還在嘩啦啦的流淌著，不知疲倦的在唱著一支歌……</h1><h1><br></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inherit;">2025年7月24日</span></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inherit;">插圖: 林雪梅</span></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inherit;">審正: 梁 剛</span></h1> <h1>李云迪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中國散文學(xué)會理事、黑龍江省作家協(xié)會散文報告文學(xué)創(chuàng)作專業(yè)委員會委員 。曾有多篇散文入選中國年度散文排行榜 、中國年度優(yōu)秀詩歌選 、出版四部文集 。散文集《野櫻花之谷》獲全國第六屆冰心散文集獎， 詩集《穿過高加索的河流》獲黑龍江省文學(xué)藝術(shù)獎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