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班三個月后，領(lǐng)導(dǎo)和我談工作安排問題。院長給出兩個選擇：一是留在辦公室，做行政工作，具體發(fā)展方向視個人工作情況而定。二是走醫(yī)療路線，去針灸科學(xué)徒，或去藥局學(xué)司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無疑選擇了學(xué)習(xí)針灸，不為別的，就想當大夫。沒有專業(yè)資歷想當大夫，等于癡人說夢，但走針灸學(xué)徒的路，或許可以夢想成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基層單位退休制度執(zhí)行得不嚴格，院里有幾位超齡的老大夫依然在崗工作，針灸科梁大夫便是其中之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梁老大夫，當年六十七歲，小學(xué)文化，是個有故事的老太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大夫道行深，作業(yè)術(shù)精于醫(yī)術(shù)，有草澤醫(yī)人的遺風(fēng)。據(jù)說是五十年代建院招人時，她自薦會針灸、拔罐子憑“一技之長”進入醫(yī)院。之后取得針灸醫(yī)士職稱，由家庭婦女變身為針灸大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大夫每天夾個男式黑皮包，頭上圍塊黑紗巾連帶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灰蒙蒙的眼睛，十分鐘從家走到單位，一年四季準時上下班，分秒不誤。她身體好，工作愿望強烈，但不愿與人共事，堅持獨自把持針灸科。領(lǐng)導(dǎo)曾多次要求其帶徒弟，她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堅決不肯。針灸科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后繼無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一次，領(lǐng)導(dǎo)考慮到老大夫已年近古稀，為長遠計劃，打算把我硬塞進針灸科做接班人。書記軟硬兼施給老太太做思想工作，說這孩子聽話、勤快、愛學(xué)習(xí)，讓她來幫你打打雜，保證不惹你生氣。還說衛(wèi)生局前幾天要派個針灸大夫來，考慮到你的想法我們才沒要等等。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于她而言，收留我總比調(diào)來個同行好些。況且依她估計，三兩年我也未必能獨立工作，想取而代之也沒那么容易。于是，她不得已勉強答應(yīng)收我為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轉(zhuǎn)天，楊院長領(lǐng)我拜師。推開門，老大夫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院長把我推到老大夫身邊。我趕緊深深施禮，尊一聲：“梁老師?！甭犚姺Q呼，她挑起松弛的眼皮側(cè)過頭來打量著我，好一會兒才開口：“來啦，不用叫老師，我認識你父親，叫梁姨吧?！蔽蚁裥『⒆訉W(xué)說話一般，弱弱地叫了一聲：“梁姨！”，就算完成了拜師儀式。院長囑咐雙方幾句就退了出去。幾個正扎著針的患者齊刷刷地看著我，老大夫背著身不吭聲，我站在一旁尷尬得手都不知往哪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大夫明白，我學(xué)成之日，就是她退休之時，來者不善。我也知道，想要接班鳩占鵲巢，沒那么容易，心里很不踏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楊院長曾私下叮囑：“好好學(xué)吧，希望你將來能擔得起針灸科的工作，三個月后我來考核你的臨床操作?！边€提醒我老大夫愛喝酒，買點禮物去家里表示一下敬意。院長的話，像是父親的教導(dǎo)，我感激不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當晚，我提了兩瓶彼時稀缺的竹葉青酒，去“梁府”正式拜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夜無風(fēng)，月光明晃晃的，循著門牌號走到胡同盡頭，梁府正亮著門燈。我忐忑地敲開那扇門，老大夫探出頭來，臉上閃過一絲不經(jīng)意的微笑。我忙不迭地行禮、遞酒，稀里糊涂跟進了屋里。三間朝南的房子，老大夫示意我站在堂屋等候，自己拎著酒進了東屋，好一會兒才出來把我讓進西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半坐半倚著炕沿邊，怯怯地沒話找話說。平日口齒還算利落，那一刻竟完全失靈。老大夫看我語無倫次，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干脆免去鋪墊，開門見山，與我約法三章：</p><p class="ql-block">一、你跟我學(xué)技術(shù)必須得聽話，尤其嘴要嚴，科里的事情一律不許往外說。</p><p class="ql-block">二、院里人際關(guān)系復(fù)雜，少往人堆里湊，不要聽信閑言碎語。</p><p class="ql-block">三、沒經(jīng)我允許，你不能上手扎針，出了事你擔不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正了正坐姿，低眉順眼地表示：</p><p class="ql-block">“請梁姨放心，我一定照您說的做。日后我有不是，打罵隨您?！崩洗蠓蛘降匦α艘幌拢乙菜闪丝跉?，趕緊起身告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月光穿過樹梢灑在地上，眼前的樹影有些凌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從此，我每天提前半小時到單位，干完科室里的雜活兒，辦好老大夫的私事，趕緊進入學(xué)徒狀態(tài)。針灸科一張桌子、四張診療床，日平均二、三十個患者。老大夫一邊扎針、拔罐子，一邊和患者聊著閑天兒。我緊隨其側(cè)，自己看門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從開始就明白，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沒有患者的時候，老大夫坐在桌前打盹，我坐在一側(cè)看書，彼此不說閑話。我買了針灸方面的書籍，如饑似渴地讀。還買了針灸胴人，立在辦公桌上，閑了就盯著那胴人背記人體經(jīng)絡(luò)穴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輾轉(zhuǎn)借到一本 1954 年出版的《經(jīng)穴圖解》，此書非常實用，但市面上很難買到。于是想出了最原始的辦法：抄書。為了盡快抄完書中上百幅人體經(jīng)穴圖，我爭分奪秒，耗時兩個多月。老大夫偶爾偏過臉來，垂下眼皮往書上瞥一眼，拉著長調(diào)兒問：</p><p class="ql-block">“抄的啥書呀？”</p><p class="ql-block">“《經(jīng)穴圖解》。”</p><p class="ql-block">“誰寫的？”</p><p class="ql-block">“承澹盦?！?lt;/p><p class="ql-block">“干什么的？”</p><p class="ql-block">“我國著名針灸專家?！?lt;/p><p class="ql-block">“還是承澹盦有本事呀?！?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陰陽怪氣，話外有音。我接不下去，心里隱隱不安。</p><p class="ql-block">“梁姨，給您倒杯水吧?！?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不再說話，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我便沒事找事，去旁邊做出一堆又一堆根本用不完的棉簽，等待她老人家平復(fù)心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針灸科老年患者多，老大夫樂于和他們拉家常。有些患者扎完針不走，醫(yī)患之間閑話連篇，彼此老哥哥老姐姐地叫著，針灸科里嘮出了街坊聚會的熱鬧。說高興了，老大夫會留患者多坐一會兒，為其加拔一罐子，并說明，這一罐子算我個人送你的，不收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暗自愕然。一個醫(yī)院的針灸科，怎么成了買一送一的私人作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嘈雜的市井氛圍里，看似多了一分親切，卻全無了醫(yī)務(wù)人員的職業(yè)氣質(zhì)。那場面顛覆了我之前對醫(yī)生基本素養(yǎng)的認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些患者也都心如明鏡，得了好處，再來時會帶上三兩個咸鴨蛋，或是兩個蘋果、五六個桔子等，回報老大夫贈送那一罐子的人情。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恩小惠，按說不值一提，但老大夫知道這是違反院規(guī)的，傳出去至少落個醫(yī)風(fēng)不正的名聲，弄不好還會扣獎金。因此，就為這仨瓜倆棗，老大夫藏著掖著，下班走出醫(yī)院時總是夾著皮包躲躲閃閃，引起人們許多議論和猜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母親就教育我要守規(guī)矩，別討人嫌，父親也告訴我要少說話，這讓我養(yǎng)成了不管他人閑事的習(xí)慣。針灸科里的大事小情，我一概視而不見，看見老大夫與患者交頭接耳，便借口去打水或上廁所，有意避開。她老人家對我急吼吼地學(xué)習(xí)頗有微詞，但對我的勤快、寡言少語、兩耳不聞身邊事的“憨氣”，倒是十分滿意，常和患者夸我：“這孩子穩(wěn)重，像她父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師徒之間相處和睦，看似平靜無波，其實，卻是各懷心腹事。跟了老大夫兩個多月，臨床上只許我拔針，其他不能上手。眼看臨近院長考核期限，扎針的事，我還一次都沒操作過。她不開口，我不敢提，情急之下就在自己的手腳上練習(xí)扎針，體會進針的力度和手感。有時借著給患者拔針的機會，悄悄試著操作那些從書上學(xué)到的針法，還在自己的腿上練會了拔罐子。但扎針的事沒有老大夫應(yīng)允，是決不可以上手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個月后，楊院長果真來考核了，場面很尷尬，師徒倆都無話可說。當天，院領(lǐng)導(dǎo)和老大夫作了一次長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次日，老大夫坐在辦公桌前，耷拉著眼皮冷冷地對我說：“從今天起，你可以上手了，只扎胳膊和腿，其他部位不能碰?！?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趕緊起身表示：“謝謝梁姨！我一定加小心?！?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漫不經(jīng)心地用下頜指向一個偏癱患者：“給他扎吧?！?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是個老患者，患病前在醫(yī)院附近的飯店里做過二十多年廚師，和院里的老同志都熟悉，還說也認識我父親。他患腦血栓落下偏癱后遺癥，每天由人抬上二樓來扎針灸，風(fēng)雨不誤?？此蓱z，我常幫著穿衣、穿鞋，攙扶下床，他很感激。聽老大夫說要我給他扎針，十分配合，說小張你使勁扎吧，沒事兒，我不怕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患者的通情達理令人感動，為他們服務(wù)，我必極盡所能。仿照老大夫平日的取穴習(xí)慣，結(jié)合書上介紹的進針深度、針刺手法，不斷地詢問病人感受，順利完成了我的首次針灸臨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初做臨床，經(jīng)常遇到不肯配合的患者。病人拒絕醫(yī)護新手，是人之常情，將心比心，我能理解。信任要靠實力取得，發(fā)奮苦學(xué)是當務(wù)之急。我很快熟記了人體十二條經(jīng)絡(luò)、奇經(jīng)八脈、四百多個穴位，還有常見病的配穴組合。經(jīng)過理論與實踐的結(jié)合，不久臨床操作就得心應(yīng)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個秋天，窗外的云一塊一塊地掠過，我的心無聲地飄來蕩去，時而輕飏直上云端，時而翻忽墜落到地。老大夫為人多疑，性情古怪，有了不虞之隙，我勸自己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能計較。不管怎樣，她因我擔著為師的責任，而我能孝敬她的除了一份世俗的禮數(shù)，只有順從、忠誠。時間長了，她見我除了學(xué)習(xí)，也沒別的心思，才逐漸消除了心里的戒備。她自在了，我才安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把自己關(guān)在針灸科里，抵御外邊的熱鬧，默默地忙碌著。下班也不離開，看書到深夜才回母親單位睡覺。碰上雨夜走不了，就在診療床上和衣睡下。后來，不下雨也經(jīng)常在針灸科留宿，比起住在母親單位的走廊里方便舒適多了。于是，我找領(lǐng)導(dǎo)陳訴苦情，請求允許我住在針灸科。領(lǐng)導(dǎo)知曉我的情況，表示同情，但讓我自己和老大夫協(xié)商，要她同意才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硬著頭皮向老大夫求情。她聽完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作聲，沉思了好一陣，拉著長調(diào)兒答應(yīng)我：“領(lǐng)導(dǎo)同意住就住唄！”那聲音仿佛來自太古。我誠惶誠恐地看了她許久，老大夫愣是沒睜眼。謝謝她老人家成全，遷就也是善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住進了針灸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天下班后，去街里匆匆吃上四兩米飯、一碗菜湯，回來一頭扎進書里。結(jié)合當天臨床遇到的問題，用什么學(xué)什么。《針灸學(xué)》《經(jīng)絡(luò)學(xué)》《解剖學(xué)》等，囫圇吞棗，記下了寸厚的筆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在繭里縛得太久，急于破繭成蝶，我常常從天黑學(xué)習(xí)到天亮，清醒地看著自己的努力，用一份執(zhí)著書寫著歲月的歡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月亮的晚上，總會想起異鄉(xiāng)的青燈雨夜。然后，在沉甸甸的往事中心疼一下自己，再慶幸一番。那些細膩的回憶，像一股流轉(zhuǎn)舌齒間的苦澀。怨念，淡了又濃，濃了又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深時，嘈雜的市聲漸漸沉靜下來，唯有街邊的霓虹燈閃爍在夢境的盡頭。早上醒來，把被褥裝入紙箱塞進床底下，拉開窗簾，秋陽和暖。買來豆?jié){油條，倚在窗前邊吃邊看街景，為能在這條老街的這扇窗里工作，愜意而滿足。想起父親……有種宿命輪回的感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段時間，隔壁的光陸電影院天天播放電影《甜蜜的事業(yè)》插曲《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那歌曲容易愉悅心情，令人工作起來興致勃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時間過得張牙舞爪，轉(zhuǎn)眼街邊的白楊又冒出了嫩芽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級指示，超齡在崗的醫(yī)師以下級別人員，退休時間最后寬限一年，不得繼續(xù)延遲。院領(lǐng)導(dǎo)決定送我去外院深入學(xué)習(xí)臨床，一年后回來正式接梁老大夫的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新的老師是本區(qū)第二醫(yī)院針灸主治醫(yī)由大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楊院長騎輛破自行車帶我去拜師，情形有點像家長送孩子上學(xué)。我行過拜師禮，他囑咐幾句好好學(xué)之類的話，就推車走了。路面不平，那破自行車被顛得稀里嘩啦地響。老院長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望著他的背影，為這份知遇之恩，不覺心中一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由老師六十多歲，中等身材，精瘦。他反應(yīng)機敏，做事干練，愛鉆研生僻的東西，偶爾在醫(yī)學(xué)刊物上發(fā)表些小文章。老師開明，說只要我肯學(xué)，他愿意毫無保留地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彼時，老師正帶著一名本院男徒弟小林。小林是六八屆知青，人高高大大，話極少，有點倔。不知為什么，他們師徒兩人整天不說一句話，各干各的，彼此視而不見。日常工作中，老師接診重癥和初診患者，我在旁邊跟著學(xué)。復(fù)診患者由我來治療，他站在旁邊指導(dǎo)。而小林臨床機會很少，既不接診，也不跟隨老師學(xué)習(xí)，總是悶悶不樂地捧本書坐在角落里想心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日午休，老師不在，我和小林閑聊，問他為什么不接患者，他搖搖頭嘆了口氣，欲說又止，似有難言之隱。我忽然明白，小林和我在單位的處境是一樣的，都是“鳩占鵲巢”的角色。由老師也過了退休年齡，小林也是單位培養(yǎng)的針灸科接班人，同樣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忌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只有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時候，才會寬懷。我和由老師之間沒有利害關(guān)系，不需要特別地討好就能學(xué)來東西。小林則不然，他一旦能獨立工作了，隨時都將取代老師的位置。瞬間理解了我前任老師的一些做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沒多久，他們師徒兩人積怨爆發(fā)，小林離開了針灸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側(cè)眼旁觀，我秒懂了師徒反目時各自的苦衷。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給予，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白眼狼。物傷其類，感慨擊心。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由老師每天接診三、四十人，忙得團團轉(zhuǎn)。老師不吝賜教，在同行中確實技高一籌。在他的傳授下，我學(xué)到了許多新東西，甚至掌握了古老、高難的針灸療法：“子午流注”與“靈龜八法”。這是一種用天干、地支計算出“開穴”時間的治療方法。由于推算方法復(fù)雜，需要許多相關(guān)知識。為此，我惡補了中醫(yī)基礎(chǔ)理論、天干、地支等相關(guān)知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師很放手，我也很努力。三個月后，他便樂得每天喝茶、看報紙，做自己的事，笑看我一個人陀螺似地忙碌。有段時間，老師外出一個月，我一個人頂門診。這好比他給出了一塊試驗田，任我在上面自由耕耘，那一年我收獲滿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陽在窗外嘶嘶地流過，跟隨由老師做臨床已滿一年半，竟不覺得。我的前任老師退休了，單位召我回去接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謝別由老師的那天，還是楊院長與我同去，他在自行車上綁了一面鏡子，上書：“感謝名師培育新人”。見到由老師，我把鏡子掛到他身后的墻上，就算是謝師禮了。一年半的代培，沒有酬勞，只有這面鏡子和我私下的一份俗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有幸，遇到了一位良師。</p><p class="ql-block">（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