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昵稱：用心言之<div>美篇號 ：473797326</div><div>圖片來源：用心言之</div> <p class="ql-block"> 一陣沙沙簌簌的聲音把我從睡夢里吵醒，有股米粒裹著八角和花椒的味道，擠進了臥室，又喚醒了我的食欲。</p><p class="ql-block"> 米粉肉！睡在床上的大哥先說了句，另一張床上的三弟應了句：是奶奶在炒米。于是，同一室，兩張床，四兄弟，紛紛從被窩里探出小腦袋，表情得意洋洋——因為我們很久沒吃上肉了，更別說米粉肉。</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老式的竹蒸籠，現(xiàn)在都成古董了</h5> <p class="ql-block"> 有肉吃嘍！我終于止不住叫了起來，掀開被子，歡天喜地的在床上嘣躍，把躲在床底下酣睡的花貓嚇得夾著尾巴躥上了房梁。聽到響聲的奶奶走進臥室，像是在做一件大事，要我趕緊起床，和她一起架好石磨盤，她要趁熱將炒好的米磨成裹肉用的粉。</p><p class="ql-block"> 磨盤就在床下，一年難得用上幾會。我鉆進床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搬不動。同睡一鋪的三弟見狀，溜下床，幫我一起把磨盤拽了出來。大哥和四弟，只是在床沿上探出個腦袋看熱鬧，一邊還不停地數(shù)落我：都快上初中了，還搬不動。</p><p class="ql-block"> 刷牙洗臉后，我將磨盤擦洗干凈，和奶奶一起把它架在一張放著報紙的飯桌上，然后把炒好的米堆放在磨盤上。奶奶右手握住磨柄，吃力地推動磨盤，發(fā)出呼嚕嚕的聲響，似一首童年的歌，聲聲“呼”在我的心坎上。</p><p class="ql-block"> 左手順勢將一小撮炒米，撥入磨盤上一個瓶蓋大小的洞里，細細的米粉就從上下兩個磨盤的縫隙里，一點點擠出來。奶奶用手指沾了點放入口中舔食，以把握它的粗細，品嘗它的香味是否合適。卻不想那谷物與八角交織成的醇厚味道，也吸引了我，好奇地用手捏了一小撮放入我的口中。</p><p class="ql-block"> 許是被這種味道吸引了吧，家里的小黑狗從窩里竄了出來。先是對著地上兩竹籃的疏菜嗅了嗅，那是奶奶剛從菜園里摘來的。然后鉆進飯桌下，仰起頭，打著哈欠，指望桌上會掉下塊餡餅。其他兄弟也起床來到廚房，貪婪地聞著醇香的米粉味道，幻想著米粉裹著熟爛的五花肉的樣子。</p><p class="ql-block"> 在一邊洗衣服的母親怕奶奶累著，要大哥幫忙推磨。初中剛畢業(yè)的大哥，平時總喜歡露出他的胳膊肘，鼓起上臂的肌肉，擺一個拳擊手的pose，在兄弟們面前顯擺；還時不時地拿他嘴唇上細細的髭說事：我都有胡須了，你們有么？以顯示與我們的不同。</p><p class="ql-block"> 聽母親說要推磨，大哥捋起袖子，興沖沖地接過奶奶的磨柄。剛開始還干勁十足，一邊推磨，一邊撥米；幾圈下來，就要我?guī)椭纯诶飺苊?，好省些力氣；再后來就精疲力竭，呲牙咧嘴地示意我上?lt;/p><p class="ql-block"> 我說我連石磨都拽不動，更別說推了。三弟反應快：我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肯定推不動。四弟很知趣，在一旁若無其事地逗著桌底下的小黑狗玩。</p><p class="ql-block"> 你們呀，就知道吃。剛洗完衣服的母親邊說邊起身走過來，接過了磨柄，把大哥從“痛苦”中解放出來。</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奶奶生前的照片</h5> <p class="ql-block"> “汪…汪…”小黑狗突然叫了起來。扭頭一看，奶奶正端著一盆切好的五花肉，在用力的顛勺。一股鮮嫩的肉片，伴著生姜和蔥花，再裹著米酒與醬香的味道，透過廚房里縷縷的炊煙，也就彌漫開來。</p><p class="ql-block"> 顛勺過后，奶奶向盆里撒了把鹽，一邊用手抓拌，一邊說：今天立夏，你爸說了，給你們蒸籠米粉肉。</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豬肉要憑票供應。我不知道家里怎么有這么多的五花肉，只知道好久沒吃上肉的我，現(xiàn)在有口福了。望著奶奶手中的那盆五花肉，我沉睡已久的肉味突然覺醒，刺激了我的味蕾，撩出了我的唾液，被我狠狠地吞進了肚里。</p><p class="ql-block"> 母親磨完了炒米，太陽才剛升起，就去屋外晾衣服了。我和大哥幫忙收拾磨盤，擦凈飯桌。奶奶將磨出來的米粉用碗裝好，再灑到五花肉里攪拌。頓時，鮮嫩的五花肉被裹上了一層米粉，像極了京劇里化完妝的丑角。</p><p class="ql-block"> 閑著的三弟看灶臺上有一把萵苣葉，是自家菜園里種的，還沒清洗。想著一會蒸米粉肉要用，就自覺地擼起袖子，拿到水池里一片片地洗凈。</p><p class="ql-block"> 眼疾手快的四弟，也知道蒸米粉肉的火候要到位，便往灶口塞進些柴禾，用吹火筒一吹。不一會，火就漫過柴禾，吐著火舌，在灶內(nèi)四下翻騰起來，把個鍋底“翻”得直冒青煙。</p><p class="ql-block"> 奶奶往鍋里放了瓢水，滋啦一聲響過，青煙化作蒸汽，直沖房頂，把在房梁上看熱鬧的花貓嚇得“喵喵”直叫。</p><p class="ql-block"> 接著奶奶把竹蒸籠（有二層）放進鍋底，把洗好的萵苣葉攤放在蒸籠里，再把裹好米粉的五花肉放在萵苣葉上，直到碼放整齊后才蓋上籠蓋。</p><p class="ql-block"> 臥室里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接著父親瘦弱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廚房。他看了一眼鍋里的蒸籠，掃了一眼旁邊的四個兒子，然后挑起地上兩竹籃子蔬菜，出門去賣。</p><p class="ql-block"> 在巷子里，他與晾完衣服回家的母親擦肩而過。母親似乎想起了什么，回頭說了句：早點回來，等你吃米粉肉。</p><p class="ql-block"> 知道啦！父親頭也不回地應諾。聲音在巷子里回蕩，再被五月的風帶進廚房，與蒸籠里冒出的陣陣香氣一起，吹過我的臉龐，給我一種酸甜的味道。再回望，父親已拐過了巷口，不見蹤跡。</p><p class="ql-block"> 等父親賣完菜回來的時候，米粉也剛好蒸熟。父親把蒸籠端上飯桌，又從菜籃里拿出一掛鞭炮說：今天立夏，吃米粉肉，放紅鞭炮，為你們壓邪祈福！</p><p class="ql-block"> 劈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的同時，奶奶揭開了蒸籠蓋，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壓邪嗎？祈福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有口福，今天很“味道?！?lt;/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兒時廚房一角</h5> <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夾起一塊米粉肉，肥瘦相間的肉里裹滿了油亮的米粉，米粉又吸收了肉汁的精華，顫巍巍的樣子。我迫不及待地將它塞入嘴中，與我舌尖共舞，在我舌尖上融化，最后被光陰帶走，唯有味還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