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接上篇:父親聽完我的話并沒有發(fā)火,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對我說:別和你媽計較,她不識字不知道讀書的用處,再有兩個月就苦出頭了,你大弟二年級就讀不下去,眼看你小弟考高中也沒指望,全家就指望著你呢。</p><p class="ql-block"> 聽了父親一番話好像讀書也不僅僅是為我自己跳出農門,更有家庭的責任和使命,我的心軟了。從我記事起就知道父親因為成份重在村里是不被待見的,即使娶了人多勢眾的雇農家女孩—我的母親,占半截村的母親娘家人也沒好臉色給他們。</p><p class="ql-block"> 父親平時免費給全村寫信和每年大年三十全天鋪開墨筆給村里義務寫對聯,無非就是為了搞好鄰里關系,得到別人的認可和尊重,想到父親的這么多年的境遇,我對父親點了點頭。</p><p class="ql-block"> 畢業(yè)考試、預考都結束了,然后在家等通知。這期間父親讓我下水田學干農活了,他做好兩手準備,擔心我萬一考不上農活也不會干,那真成了“手不能提籃、肩不能挑擔”的沒用人,婆家也難找。</p><p class="ql-block"> 那時農田已經責任到戶,干活沒有工分了。一天下午,父親帶著我和小弟在自家的水稻田里薅草,褲子卷到膝蓋上跪在水田里,邊爬行邊用手薅著每行稻棵之間的水草,一薅一扔之間,突然發(fā)現手指丫間叮了只螞蝗,我想用手拽出來,可是越拽越長、越拽它越朝肉里鉆,我頓時嚇哭了跑到田埂上,小弟隨后也跳上田埂在我手背上使勁拍打,這一拍打那肥壯的螞蝗自己就退出來了。</p><p class="ql-block"> 這邊眼淚還沒干,那邊田埂上走過來我的高中老師,遠遠的高興地對我喊:你預考通過啦!好好準備高考吧!</p><p class="ql-block"> 我含著眼淚笑了!父親也笑了!小弟也笑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準備鋪蓋住校一個月備考,父親對我說:這一個月家里沒有錢給你打菜,但是可以每天保證你一個雞蛋,給你增加營養(yǎng)!這也是我能給你的最高待遇。另外,你只有一次參加高考的機會,是一錘子買賣,我們家不可能有錢給你去復讀!</p><p class="ql-block"> 沖刺的一個月里,我?guī)缀跏瞧戳嗣_,去縣城參考,住縣第一招待所兩晚,食宿一共十元錢,沒有一家去送考。</p><p class="ql-block"> 老師和家長有期盼又順其自然,都知道八十年代初能考取大學是萬人擠獨木橋的事情,反正農村的孩子有退路,大不了回家種田。</p><p class="ql-block"> 填志愿時分數還不知道,我放棄了本科大學的選項,在大專、中專欄選最艱苦的地方或者不熱門的專業(yè),我無所謂將來做什么工作,因為做什么都比在農村種田強!</p><p class="ql-block"> 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我提著籃子去菜地摘菜,偶遇在公社郵局送信的郵遞員鄰居,他遠遠的將自行車鈴鐺打得叮鈴鈴響,朝我騎過來,快到我身邊停止騎行并問我:今天太陽真好??!小丫頭,你的錄取通知到啦!</p><p class="ql-block">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拿過信看封面不是我所選的學校寄來的,天哪!這個學校全省只招一百名學生、而且是當時非常熱門的學校,我根本沒有敢報這個學校??!</p><p class="ql-block"> 有時真的很困惑:難道命運不是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p><p class="ql-block"> 拿了錄取通知去學校感謝老師,才知道全班七十幾位同學,其中包括二十幾位往屆復讀生,一共考取了五人,我是其中之一,按照平時成績我排不進前前五。</p><p class="ql-block"> 母親賣了幾斤家里的菜籽油,到街上割了幾斤肉,殺了一只雞,在家燒了一桌菜宴請了我高中任課老師和初中校長,父親的背也挺直了,人人見了他都恭喜他女兒成了“公家”人,以前不愛搭理他的親戚們也對他客氣、尊重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而我大病了一場,前期的壓力、緊張、過度疲勞統(tǒng)統(tǒng)通過發(fā)高燒、嘔吐、拉肚子排出體外。盡管一雙腿是泡在水桶里度過一夏天,可是腿上還是被蚊子叮咬的紅點點連成片成了紅餅。小弟還小不懂事說了一句:姐姐,如果到開學你還好不了,我們用竹床抬著你去南京上學。母親怒罵他:撕爛你的嘴,瞎說八道!</p><p class="ql-block"> 我虛弱的淚流下來,第一次感受到母親對我的關愛,也心疼調皮的小弟被罵。</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