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太婆坐在鹽官海塘的大堤上，等著觀潮。</p><p class="ql-block"> 兒子傳過來兩張即時拍的照片，一張拍的是孫子難得的“正襟危坐”的模樣，另一張是那小屁孩本色的“笑傲江湖”的頑皮。我看了一眼，把手機(jī)遞給了老太婆，自顧自望著江口，想象大潮到來時的壯觀。老太婆則不同，在她那兒，看孫子比看錢塘江潮水重要，她盯著手機(jī)，嘀咕圖大人小看不清楚，又戴上老花鏡，仍說不行，非讓我把照片修一修，好能看清孫子的小樣。我雖不情愿，卻也不敢違拗，畢竟，不喜歡旅行的她被我硬拽出來，且一出來就是十天半月，這期間，一旦有什么不順意，她就嚷嚷著要回去，可是給我制造了不少麻煩。</p><p class="ql-block"> 我別的本事沒有，修圖卻算得上行家里手，為突出中心人物的剪切、增亮、添色、加銳，三兩下手勢，小功告成了，再看，哇噻，照片中的小屁孩，帥呆了！</p><p class="ql-block"> 老太婆搶過手機(jī)，定睛看孫子，那情形，說她是“看到眼里拔不出來了”，則一點(diǎn)也不夸張。也是，這么漂亮的小男孩，還是自己的孫子，看不夠啊。</p><p class="ql-block"> 老太婆邊看邊嘮叨，那神采飛揚(yáng)的情緒，自然也感染了我，一時間，眼前的錢塘江仿佛不是在漲潮，而是在退潮，寬敞的灘涂上，一個小小的身影，由遠(yuǎn)而近，酷酷地，朝著我們笑。不知怎的，那張稚嫩的笑臉在不斷轉(zhuǎn)換，一會兒是孫子的，一會兒是兒子的，一會兒是我父親的，甚至還有我自己的，唯一的相同處，所有的臉，都帥得不能再帥。</p><p class="ql-block"> 去年初，我曾寫過一篇題為《咱家誰最帥》的日志，并把孫子的照片搬了上去。那時，孫子還不到一歲，剃個小光頭，嗤牙咧嘴，呆呆的，萌萌的，說不上帥，只是不難看而已。沒想到，這一年多的時光，竟將這小屁了孩出落成這樣一個帥小伙。</p><p class="ql-block"> 兒媳常為她兒子長得帥而傲驕，這我能理解，哪個做媽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漂亮過人？記得，當(dāng)年兒子小的時候，在院子里跑動，曾吸引了不少贊嘆的目光呢?，F(xiàn)如今，三十幾年彈指而過，已升級為爸爸的兒子，也就普通工薪族一枚，帥有何用？</p><p class="ql-block"> 也許潮頭臨近了，江面的浪，翻涌得一波勁過一波。我回眼望堤岸上踴躍的人群，驀然想到，這江那河的，潮漲潮落尋常事，為什么人們不到別處，非要來錢塘江口來觀潮呢？無非是這兒的潮，比別處的潮，要大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嘛。以此類推，一個男人，比別的男人要帥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或許就能形成吸引力，轉(zhuǎn)而成為生產(chǎn)力？果真如此，我父親夠帥，他的帥有無形成生產(chǎn)力？可能有？可能沒有？誰知道呢？但有一點(diǎn)卻是可以肯定的，他老人家是他的兄弟姐妹中，甚至是他那個屯子的同輩中，混得最好。</p><p class="ql-block"> 兒子一出世，就展示出不一般的漂亮，但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他基本沒努力過。他不努力，與他長得帥之間，大概沒啥瓜葛？不過，工作之后，這小子確實(shí)有股“親和力”，倒是與他的長相不無關(guān)系。以我自己的體會，與看著順眼的人在一起，確實(shí)比 與長相丑陋的人共處，要舒服，這是不爭的現(xiàn)實(shí)。</p><p class="ql-block"> 如果說兒子是個“百里挑一”的帥哥，那么我一個發(fā)小的兒子則是“千里挑一”，甚至是“萬里挑一”的帥哥。用發(fā)小的話來說，每日里“一大群女生追著他，他上哪兒，跟到哪兒，”那光景，孩子真是“要啥有啥”。結(jié)果，樂極生悲，有一天，他兒子飚車時，出了事故，撞成了植物人……發(fā)小哀嘆：“如果孩子長得沒那么帥，或許不致于如此下場？”</p><p class="ql-block"> 對女孩來說，漂亮與否，至關(guān)緊要。</p><p class="ql-block"> 對男孩來說，帥與不帥，即使不是無關(guān)緊要，也沒多么緊要。</p><p class="ql-block"> 這話，我能跟兒媳聊嗎？</p><p class="ql-block"> 大堤那頭，人聲噪動，我抬眼觀望，只見江口處，水面涌起一道白光，伴隨著滔聲，緩緩而來。我和老太婆跳起，倚著欄桿，向那邊望去。也就在瞬間，潮頭翻起濁浪席卷而過。</p><p class="ql-block"> 追隨著遠(yuǎn)去的波浪，我不由得慨嘆，人生如去浪，只在瞬間，過后，誰還在乎哪一道浪翻得漂亮？哪一道浪翻得不那么漂亮？</p><p class="ql-block"> 當(dāng)然，有一個帥孫，總比有一個丑孫，要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