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味道】舌尖鎖住舊時光

悠然靜聽

昵稱：悠然靜聽美篇號：30480578圖片：自拍 盛夏七月，暑氣蒸人。上午外出辦完事，已近正午，一想到回家還得鉆進蒸籠般的廚房，便立刻打消念頭。拐進街邊一家連鎖快餐店。只想用一碗涼面沖掉一路的燥熱，再順道填飽肚子。進店后環(huán)顧四周，選了一處安靜的角落落座。店內(nèi)涼風(fēng)習(xí)習(xí)，整潔雅致，未及坐定，服務(wù)員已將一杯澄亮的大麥茶輕放，隨即遞來配圖精美的菜單。我道謝后仔細瀏覽，在眾多小炒與面食間，一眼相中那道特色面——北方家常的擱鍋面。盯著菜單上砂鍋里色澤誘人的擱鍋面，我倏地被拽回童年——它像極了記憶中母親的那一碗。我毫不猶豫地點下“確認”，只想借這一口久違的湯面，把被歲月沖遠的記憶重新?lián)苹厣嗉狻?lt;/p> 兒時物質(zhì)匱乏，日子過得緊巴，日常最多吃的是燕麥粉，白面少得可憐，便顯得格外金貴。一年里能吃上白面的日子，只有中秋、過年，家中來客和我的生日。生日那天，簡單早飯后，母親收拾停當(dāng)，從布袋里輕輕捧出兩把雪白的面粉，和好，扣在藍花碗里讓它醒著。過會兒，把面團拿到案板上，反復(fù)揉壓，直到光滑發(fā)亮，再扣回碗里繼續(xù)醒。趁這空檔，母親把不再凍的硬邦邦的五花肉切成小丁，調(diào)醬汁，洗土豆、削蘿卜、泡蘑菇，又踮腳摘下幾棵掛在墻上陰干的香菜，整好后一樣樣碼在灶臺邊。我蹲在母親身旁，看她有條不紊地忙碌，那場景像一場悄悄進行的溫馨儀式。鍋燒熱，幾片肥肉先下鍋，幾聲“滋啦”鍋底逼出了晶瑩油花；肉丁隨后翻滾上色，黃豆醬、花椒水、大料粉、蔥蒜順著鍋邊哧溜滑入，香氣炸開，瞬間灌滿整間寒冷的小屋。接著土豆丁、蘿卜丁、蘑菇片依次落進鍋里，湯汁咕嘟成溫潤的琥珀色。最后，母親拿起一個雞蛋，麻利地磕進鍋里，蛋液輕輕滑入，在沸湯里凝成一個白中透黃的荷包蛋。 湯已熬好，醒透的面團該登場了。母親把它再次揉了揉，搟面杖一壓、朝四個方向推幾下、然后一卷，再攤開，薄薄地撒層干面，換個方向又卷又搟；面片終成一張大圓薄紙，母親將其來回折疊成寸寬的長條，手起刀落，一排細細的面條齊刷刷伏在案板上。只見她提面輕抖，面粉如雪落下，手中的面條順勢入鍋。頃刻間，長壽面在滾湯里歡快的浮沉。我守在灶旁，使勁咽著口水，要不是母親怕熱鍋燙著我，恐怕我的鼻尖跟著濃郁的香味能貼到鍋沿邊。熱氣蒸騰，玻璃上竟開出了朵朵甚是好看的冰凌花，霧繞的老屋把灶前母親的側(cè)影剪成一束溫柔的光。后來，日子好了，白面不再稀罕，母親的習(xí)慣卻一點沒變，只是做面的食材愈發(fā)豐富。誰若頭疼腦熱，她便端來一碗擱鍋面，安撫生病的腸胃；誰過生日，長壽面配荷包蛋必在桌上騰著熱氣。尤其是進入北方的隆冬，大雪封門，滴水成冰，母親似乎做面的頻率更多一些，每每守著呼呼作響的小火爐，侍弄著小鐵鍋里沸騰的湯汁。窗外雪花紛飛，我和父親、哥哥圍桌而坐，強忍口水，摁住饞蟲，靜候那噴香的擱鍋面上桌，好一飽口福。 思緒剛從快餐店溜出去，一碗新出鍋的擱鍋面便端到了眼前：油亮的湯面浮著幾樣翠綠的鮮蔬與蔥花。我挑起一筷送入口中，細嚼慢咽，卻怎么也嚼不出母親的味道。那一刻我才明白——母親終究還是把她的秘制配方帶去了遠方，只把這碗平凡的家常小面，永遠留給了我的舌頭。回過神時，湯面仍在冒著熱氣，空調(diào)送來的徐徐涼風(fēng)，溫柔地掠過耳畔，我卻仿佛又站在雪夜的灶旁，被那團霧氣輕輕抱住，再也走不出來。 于2025.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