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段時間我讀余秀華。她寫“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把愛里的卑微寫得錐心；那句“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更讓溫吞的詩歌圈驚了一下。但過了不久，讀著就覺出些滯澀，七繞八彎的，總圍著一座自我的山打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來讀到張二棍，突然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準確說，是腳踩泥土的踏實。他寫礦工：“在地心，他們把頭燈擰成星星”，寫留守老人：“他的皺紋里，住著所有沒能離開的春天”。這些詩句像粗糲的手掌，直接把生活掰開給你看——哪有什么隱喻的迷宮，苦難本身就是最直白的修辭。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詩歌，突然從陽春白雪變成了下里巴人，而這下里巴人，還三言兩句就把人生命題說清楚了！張二棍的《穿墻術》里那句“活著，就是一次次穿過自己的廢墟”，用“穿墻”這個動作把生存的狼狽與尊嚴焊在了一起。這種“名詞與動詞的暴力美學”，恰恰是當下最稀缺的誠實。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數(shù)據(jù)是懂事的。在張二棍的詩里徘徊不久，劉年的句子就一頭撞進我的視野來。從公眾號上偶然讀到，到特意買了詩集來讀，一本自選集從去年初夏看到今年七月，捧起來依然新鮮。得空必看，看過就忘，像風吹過草坡不留痕跡，再翻開時，詩句又凝成新的礁石，依然震撼?！峨x別辭》里那句“白茫茫的蘆葦，替一個老人白頭”，明明寫的是死亡，卻用蘆花讓死亡有了悲愴與寧靜之美。質樸的語言，深刻的哲思，像老木匠刨木頭，一推一拉間，木紋自己顯露出年輪的秘密。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常常訝異于劉年的表達。有時你明明走在羊腸小道上，荒草萋萋，突然就陽光大道，豁然開朗；比如他寫農民工：“他用安全繩，在云端系了一個活結”，二十個字就把懸浮的命運說透了；有時像在扒著一碗清湯掛面，扒著扒著，發(fā)現(xiàn)碗底臥著一個大雞蛋。他寫時間：“墻上的老掛鐘突然停擺——原來它也有累的時候”，冰冷的時間突然就有了血肉的溫度。但這不是擬人，而是讓物開口說出人的宿命。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的眼睛看自己，看家人，看眾生?？醋约旱牟豢啊罢埍Ｓ游业某鹑?，讓他比我更早放下刀”；看親人的可親——“你一笑，我的命就沒了”；也看眾生的可憐——乞丐“碗里的硬幣，比教堂的鐘聲更亮”。這些詩句像未打磨的礦石，棱角分明地硌在喉頭，咽不下也吐不出。赤裸裸，坦蕩蕩！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為閑聊提起，有同好曾經(jīng)找我借閱這本詩集，我說我看完就借。一年多了，我覺得我離“看完”二字還很遠。幸好，她也不催促。我睡前經(jīng)常翻一翻，有時如沐春風，有時醍醐灌頂，邊學邊悟，百讀不厭。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寫到這里，腦子里浮現(xiàn)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詩家評論，他說：“寫詩者，要少用形容詞，多用名詞和動詞?！庇钟浧鹨痪洹昂宦?，卻不故作玄虛”。真正的真誠不是袒露傷口，而是像X光片般，讓骨頭自己說出斷裂的真相。真正的好詩就像翻書，從迷霧般的字里行間翻過去，指尖觸到紙頁的紋路時，每一行，都聽得見自己的呼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pan style="font-size:18px;">慚愧，慚愧，我還得好好努力！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