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十歲的門檻像一道分水嶺,將人生切成前后兩個半場。當(dāng)男人站在這個節(jié)點回望,會看見四個清晰的自己在時光里并行——十歲的莽撞、二十的熾烈、三十的奔忙、四十的沉郁,最終都在五十歲的晨光里熔鑄成一面明鏡,映見生命最本真的模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歲時的世界是用好奇心鋪成的。他在田埂上追過螞蚱,在河溝里摸過螃蟹,褲兜里永遠(yuǎn)揣著彈弓和玻璃球,眼睛里盛著對整個世界的驚奇。那時覺得人生是條望不到頭的跑道,只要拼命往前跑,就能抓住風(fēng)的尾巴。哪懂得歲月的河其實會拐彎,那些橫沖直撞的日子,不過是為未來儲蓄勇氣的硬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十歲的肩膀扛著整個春天。大學(xué)課堂上的意氣風(fēng)發(fā),籃球場邊的吶喊助威,日記本里滾燙的詩句,還有自行車后座女孩的笑聲,構(gòu)成了青春最鮮亮的底色。他總以為理想必須撞破南墻才算圓滿,愛要燒盡所有才叫真切,卻不知人生不是非黑即白的試卷,有些迂回的風(fēng)景比筆直的成功更值得收藏。那個穿著白襯衫寫詩的少年,還不懂“留白”才是生命的智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十歲的腳步被現(xiàn)實追趕著。寫字樓的燈光亮到深夜,房貸的數(shù)字像懸在頭頂?shù)膭?,孩子的啼哭和父母的白發(fā)都是沉甸甸的責(zé)任。他在觥籌交錯間應(yīng)酬,在凌晨的地鐵里打盹,偶爾在加班路上看見萬家燈火,才驚覺自己早已活成了年輕時不懂的“成年人”。那個曾想摘星的少年,此刻正低頭數(shù)著錢包里的鈔票,卻在某個深夜突然想起被遺忘在角落的吉他——原來成長有時是把夢想疊進現(xiàn)實的褶皺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十歲的心頭落了層薄霜。體檢單上的異常項像警鐘,父母的健康成了不敢深想的軟肋,孩子青春期的叛逆讓人手足無措。他開始在周末獨自釣魚,不是為了魚,而是貪戀水面的平靜;開始讀從前覺得枯燥的古籍,發(fā)現(xiàn)字里行間藏著與生活和解的密碼。那個曾經(jīng)爭強好勝的男人,漸漸懂得“半滿”比“全滿”更接近生活的真相,就像秋天的果實,懂得彎腰才不會被豐收壓斷枝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五十歲,是終于懂得與時光握手言和的年紀(jì)。他不再糾結(jié)會議上的得失,不再為名利場上的起伏焦慮,甚至能笑著聽年輕人談?wù)撍欢某绷鳌G宄渴膛ú輹r,會想起十歲時追過的蝴蝶;傍晚散步時,會看著二十歲的情侶想起妻子年輕時的模樣。他學(xué)會了在紫砂壺的茶湯里品歲月,在古籍的字里行間悟春秋,那些年輕時覺得苦澀的過往,如今都成了嘴角淡淡的回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站在五十歲的渡口回望,會看見生命原是條流動的河:十歲是源頭的清澈,二十是中游的奔騰,三十是裹挾泥沙的跋涉,四十是遇灘的沉吟,而五十歲,是終于流入開闊的平原,看見兩岸的風(fēng)景遠(yuǎn)比遠(yuǎn)方的海市蜃樓更值得駐足。此刻的他,鬢角雖有霜雪,眼神卻比年輕時更通透——懂得了接納生命的不完美,就像接納紫砂壺里漸漸淡去的茶味,那份從容里藏著的,正是把前半生的風(fēng)雨都釀成歲月陳釀的智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dāng)暮色漫過陽臺,他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見樓下少年騎著單車掠過,車鈴清脆如當(dāng)年。他微微一笑,窗玻璃上映出的,是一個與時光達成和解的身影——不追悔過去,不憂懼未來,只在當(dāng)下的煙火里,把五十歲的日子過成一闕平仄相宜的詞,每一個韻腳里,都藏著看透世事卻依然熱愛生活的溫柔。</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