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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云的故事（微小說）

丹江石福

<p class="ql-block">福星常對鄉(xiāng)云說：“你這名字要是改成‘湘云’，多洋氣。叫‘鄉(xiāng)云’，總覺得土里土氣的?！彼€會提起《紅樓夢》里的史湘云，說她性格豪爽、心直口快，是個有才情、有個性的女子。鄉(xiāng)云聽后只是笑笑：“我哪能跟她比？我是鄉(xiāng)下的云，是故鄉(xiāng)的云。性格倒是開朗，說話也直，可我既不豪爽，也談不上才情。”福星若有所思，仿佛這話里還真有點意思。</p><p class="ql-block">鄉(xiāng)云和福星搭伙過日子已有兩三年，結婚證卻還壓在民政局沒去領。二婚重組的家庭，就像拼舊拼圖，邊邊角角總得磨合磨合才能嚴絲合縫。如今，他倆在一個鍋里吃飯，卻分住上下樓。鄉(xiāng)云睡在樓上那張雕花木床上，福星則躺在樓下硬靠背的席夢思上。分房睡是他們合計好的：一來各自看手機不打擾對方，二來翻身動靜大也不至于吵著對方，三來沒領證，睡一起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也好，各自有獨立空間，分床不分心，日子倒也安穩(wěn)。</p><p class="ql-block">鄉(xiāng)云是個勤快人。天剛蒙蒙亮，廚房就響起了鍋碗瓢盆的叮當聲，豐盛的早餐準時擺上桌。福星頓頓都吃撐，總樂呵呵地說她把自己伺候成了“甩手掌柜”，“將軍肚”也一天天鼓了起來。福星倒也不小氣，生活費每月準時轉到她手機里，從不拖欠。鄉(xiāng)云過日子精打細算，不亂花錢。她買東西專挑實用的，衣服愛去品牌店買打折款，說：“換季折扣質量好，穿著舒服還便宜。”吃飯也講究，買菜只挑本地菜，說：“沾著露水、曬過太陽的才好吃?！贝笈锊怂記]味兒，缺葉綠素。她調餃子餡有自己的絕招，味道鮮美，吃過的人無不稱贊。有個朋友一次買了十斤肉，請她幫忙調餡。鄉(xiāng)云二話不說接了下來，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了半天，兩大盆肉餡調好了。朋友來拿時，硬要留點錢作為“辛苦費”，鄉(xiāng)云卻堅決不要。她說：“舉手之勞，只要不嫌棄，以后想吃餃子就來找我。”</p><p class="ql-block">福星看著她挑豆角的手，心里直琢磨：這沒上過多少學的女人，咋還懂“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連養(yǎng)生的道理也懂得不少？她平時不戴金銀首飾，也不愛化妝。福星總勸她：“出門拾掇拾掇?！彼齾s說：“又不是去赴宴，戴個口罩遮臉，化啥妝嘛。”她偏愛那種露鼻子露眼睛的布口罩，說是“怕曬黑”。衣柜里沒幾件花哨衣裳，都是素凈大方的款式。可每月花在保健上的錢卻不含糊。在滿街比穿戴的老太太堆里，她活得像棵脆生生的大白菜，心里透亮：健康才是最大的本錢。福星偷偷樂，覺得這輩子最賺的，就是撿到這么個通透的老伴。</p><p class="ql-block">沒人知道鄉(xiāng)云從前的日子有多苦。生父走得早，母親改嫁時她跟著去了養(yǎng)父家，初中沒讀完就從讀書娃變成了扛鋤頭的勞力。十八歲嫁了同村人，本以為是靠山，結果卻跟著男人四處漂泊。直到改革開放，日子有了盼頭，男人卻像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她格外珍惜眼下這熱乎的煙火氣。她從不讓福星下館子，說：“外面飯油鹽太重傷身體?！北乇镉肋h續(xù)著溫茶，換季衣服早早就曬在露臺。她總念叨：“是福星把我從苦坑里拉出來，讓我看見日子有了盼頭?！庇鲋貌粶实氖?，她總把福星往前推。在她心里，這個戴眼鏡的男人有文化、見識廣，是主心骨。她呢，守好這個家，把一日三餐做得有滋有味，就覺得這輩子有了著落。</p><p class="ql-block">夕陽漫過院子里的紫薇樹時，常能看見他倆拎著菜往家走。福星說著手機里的新鮮事兒，鄉(xiāng)云時不時搭句話。鄰居見了都說：“這半路夫妻過得比原配還親！”哪有啥天生合適的人啊，不過是兩個經受過風雨的人，懂得把棱角收起來，用半輩子的閱歷換來一份知冷知熱的體貼。在他們眼里，幸福從來跟學歷沒啥關系，不過是把日子過成一碗溫熱的粥，暖了胃，也暖了往后的歲月。</p><p class="ql-block">當然，歲月并不總是一片靜好，偶爾也會泛起波瀾。正當鄉(xiāng)云和福星沉浸在幸福生活之中，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鄉(xiāng)云不敢貿然開門，再三追問是誰，對方卻沉默不語。過了一兩分鐘，一個女聲說：“我們是物業(yè)的，查水表?！编l(xiāng)云半信半疑地開了門，一個女人沖進門里，大聲質問：“你是誰？”鄉(xiāng)云嚇了一跳，但很快明白了來者身份?。ㄎ赐甏m(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