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云南普者黑的荷花,又如期綻放。五年后,我獨自佇立在暮歸客棧門口。木頭依舊,臺階依舊,只是當(dāng)年一同推門而入的人,少了一個——長風(fēng)萬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長風(fēng)萬里是上海一名普通的國家公務(wù)員,被帕金森病糾纏了八年。初次來云南時,他精神矍鑠,與我、母親和五姨一同從昆明乘高鐵而來,入住暮歸客棧。他熱愛思考,對病癥了解頗深,喜歡寫作攝影,曾出書《無悔人生》寫了自己的經(jīng)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一同游覽普者黑,劃著小船穿梭在湖面上。湖水如鏡,山巒倒映其中。他倚著船舷,伸手輕撫探入船內(nèi)的荷葉。我們在古街石板路上漫步,在小館子里品嘗辣椒炒臘肉,他吃得津津有味,笑聲爽朗。彼時的他,掛著單反,雖走路略有不穩(wěn),但眼神明亮,精神飽滿。他指著滿湖荷花說:“瞧這荷葉,任多大的風(fēng),表面破損,仍能穩(wěn)穩(wěn)托住水珠。人吶,身體顫抖無妨,心勁兒不能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都夸他精神可嘉,他卻擺擺手笑道:“我只是個普通人?!焙髞砦也胖獣?,這個“普通人”,自己生活并不富裕,飽受病痛折磨,卻一直資助著內(nèi)蒙古一位同樣患帕金森病的朋友。他的工資需精打細(xì)算,可給帕友的匯款卻從未間斷。即便簽字時手因疾病而顫抖,但他從未有過絲毫猶豫。他說,自己深知患帕之苦,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心里才踏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次我和母親又來,依舊乘坐那趟高鐵,入住暮歸客棧。坐在窗邊老位置,撫摸著涼涼的木桌,望著窗外挨挨擠擠的荷葉和粉白的荷花,熱鬧如昔,卻添了幾分苦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從普者黑返回上海不久,他的病情加重,后來做了DBS手術(shù)。病情雖得到控制,卻再也無法遠(yuǎn)行,只能透過家中窗戶,窺見一方小小天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往昔那個撐著船板看風(fēng)景、用微抖的手搶著付飯錢、在匯款單上堅定簽字的長風(fēng)萬里,如今被困在輪椅里。他的手,曾能寫作、攝影、助人,如今卻只能無力地攥著輪椅扶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荷花開得嬌艷,一陣風(fēng)過,輕輕搖曳。我望著它們,不禁想起長風(fēng)和我們這些被帕魔困住的人。帕魔如影隨形,帶走我們的靈活,留下顫抖、僵硬與無望。然而,長風(fēng)萬里曾努力支撐著工作、助人,那份堅韌與善良,深深印在我心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片荷花瓣飄落水面,打著轉(zhuǎn)兒,雖暫時失去依靠,卻仍有自己的姿態(tài)。長風(fēng)萬里在與病魔的抗?fàn)幹?,現(xiàn)代醫(yī)學(xué)成了他的支點。他記錄的斗爭經(jīng)驗、分享的點滴心得,如蓮子沉入水底,在黑暗中孕育希望;他給予帕友的幫助,化作草原上的風(fēng),溫暖他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天色漸暗,暮歸客棧的燈亮起,昏黃的光灑在荷葉上。夜風(fēng)拂過荷塘,荷葉顫動不止,恰似長風(fēng)萬里等我們這些帕金森病患者身體的寫照。在無休止的震顫僵硬中,掙扎著呼吸,懷念往昔,盼望著未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風(fēng)未停,荷葉抖個不停,那是生命被撕扯的痕跡,也是生之本能的堅守。荷是荷,燈是燈,人,終究還是那個人,即便被困,心中的光芒也永不熄滅。</span></p> <p class="ql-block">文字:云南若水</p><p class="ql-block">攝影:云南若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