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手機(jī)在客廳茶幾上震動時，我正給老伴揉著腰。屏幕上跳動著小女兒的名字，她在電話里說，婆婆家中有事得回老家，兩歲半的小外孫沒人照料?！艾F(xiàn)在就走?！崩习樽е彝P室去收拾東西——去年她做了腰椎間盤融合術(shù)，我一直沒讓她干重活，這次去照顧外孫也是沒辦法的事。下午兩點(diǎn)的高速路，像條川流不息的河；四百多公里的里程表數(shù)字跳動，恰似她按捺不住的急切。</p> <p class="ql-block"> 島城的晨光漫進(jìn)女兒家時，女兒、女婿都要去上班，小外孫正舉著玩具車滿屋跑。老伴想跟著照看，卻彎不得腰；我這大半輩子和糧食打交道的糙人，抱著軟乎乎的小家伙，胳膊都僵著。</p> <p class="ql-block"> 門鈴響時，我正手忙腳亂地給孩子沖奶粉。門口站著小姨妹，花布衫上沾著些晨露，手里提著剛買的海鮮和櫻桃?！敖?，我聽外甥女說你昨天晚上到了?！彼褨|西往廚房一放，徑直抱起撲過來的小外孫，“你這腰可經(jīng)不起折騰，歇著去吧?！?lt;/p> <p class="ql-block"> 小姨妹住的老城區(qū)離這兒有十七八站地，每天天剛亮就擠公交過來。為了替姐姐分擔(dān)，她從不嫌麻煩。姐姐心疼她，總說“你不用來這么早”，小姨妹卻笑：“公交車晃悠悠的，正好補(bǔ)覺?！笨晌乙娺^她在陽臺偷偷捶腿——畢竟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我做好飯后，她就哄著小外孫吃飯；還會趁孩子午睡時，搶著收拾衛(wèi)生、給外孫洗衣服。</p> <p class="ql-block"> 小區(qū)里的小池塘波光粼粼，小外孫鬧著要去玩水。老伴望著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剛要起身，小姨妹已經(jīng)利落地抱起孩子往門外走。到了池塘邊，孩子趴在石沿上伸手夠水里的樹葉，小姨妹和老伴一左一右護(hù)著，生怕小家伙栽進(jìn)水里。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她們身上，映出細(xì)碎的光影，孩子咯咯的笑聲在池塘邊傳開。后來，小姨妹抱著小外孫坐在石階上，孩子手里攥著片柳葉，小姨妹輕聲講著池塘里小魚的故事，老伴在一旁給孩子扇著風(fēng)。</p> <p class="ql-block"> 這些日子，小姨妹早晨來，晚上等女兒下班就坐公交回家，實(shí)在辛苦。周五，女兒對她說：“四姨，您這兩天別來了，我休班?！毙∫堂弥逼鹕泶反费χ鴶[手：“你媽這腰金貴著呢，我多跑幾趟怕啥？再說，我也想我這大外孫?！毙⊥鈱O也懂事，有好吃的總往小姨妹嘴里塞。窗外的海浪聲混著笑聲漫進(jìn)來，我瞅著老伴和小姨妹湊在一起說悄悄話，兩人鬢角的白霜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四百多公里外的家還空著，但這間屋子里，海鮮的鮮、櫻桃的甜，還有姐妹倆低低的絮語，早已把這座城市焐成了暖窩。</p> <p class="ql-block"> 離別的前一天，小姨妹又提著一兜海鮮來，說要給我們包最后一頓餃子。她搟皮的手在案板上翻飛，老伴在一旁摘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家常。陽光穿過紗窗落在她們交疊的手上，像年輕時無數(shù)個一起度過的午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