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同治九年八月二十二日，南京城的秋老虎正烈。兩江總督署的箭道上，青磚被曬得發(fā)燙，空氣里飄著曬秋的桂花味，混著兵丁甲胄上的汗腥氣，黏糊糊地裹在人身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新貽穿著石青色常服，剛結(jié)束每月一次的校閱。他今年五十歲，面皮白凈，頷下三縷須修剪得齊整，走在隊列前時，腰桿挺得筆直，不像行伍出身的武官，倒像個久居書齋的翰林。他身后跟著二十七個護(hù)衛(wèi)，都是從安徽老家?guī)淼挠H兵，腰間佩著制式腰刀，腳步踏在磚地上，踩出整齊的悶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人，天太熱了，回署里喝碗綠豆湯吧?！辟N身侍衛(wèi)劉忠湊近一步，低聲勸道。他跟了馬新貽八年，知道這位總督素來節(jié)儉，三伏天也不肯在轎子里放冰盆，只說“百姓還在田里曬著，為官者豈能獨享清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新貽擺了擺手，目光掃過箭道盡頭的月亮門。那門是總督署的偏門，平時供下人出入，今日卻格外清凈。他記得今早師爺遞牌子，說有安徽來的同鄉(xiāng)求見，約在巳時末，算算時辰該到了?！霸俚鹊龋彼啪從_步，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安徽來的人，許是帶了家里的信?！?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劉忠心里咯噔一下。自打去年馬大人接手兩江，這總督署就沒安生過。湘軍的舊人明里暗里地使絆子，漕運(yùn)的賬目查了三個月，賬本換了三茬，到現(xiàn)在還是一筆糊涂賬。上個月更邪門，有人半夜往署里扔石頭，石頭上裹著紙條，寫著“此地非爾鄉(xiāng)，早歸保平安”。他攥緊了腰間的刀柄，眼睛往月亮門兩側(cè)的石榴樹后瞟——那里本該有兩個哨兵，此刻卻不見人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人，哨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話音未落，月亮門后突然竄出個黑影。那人穿著靛藍(lán)短褂，褲腳卷到膝蓋，露出黝黑的小腿，手里攥著什么東西，在陽光下閃了一下冷光。他跑得極快，像頭受驚的野狗，直撲馬新貽而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刺客！”劉忠吼出聲，拔刀的動作卻慢了半拍。護(hù)衛(wèi)們也慌了神，隊列瞬間散了，有人往前沖，有人往后縮，甲胄碰撞的脆響混著驚叫聲，攪亂了原本肅穆的箭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新貽愣了一瞬。他看清了那人的臉，顴骨很高，眼窩深陷，嘴角咧著，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那把刀離得越來越近，他想躲，雙腿卻像被釘在磚地上。刀鋒劃破常服的聲音很輕，像撕一張薄紙，隨即而來的是鉆心的疼，從右肋蔓延開來，帶著滾燙的血，把石青色染成深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新貽！”刺客嘶吼著，聲音嘶啞得像磨過砂紙，“你還記得張文祥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新貽倒下去的時候，看見自己的血在青磚上漫開，像一叢突然綻放的罌粟。他想張嘴說什么，喉嚨里卻涌上腥甜，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響。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刺客被護(hù)衛(wèi)按在地上，后腦勺磕在磚上，卻還在狂笑，笑聲里混著血沫，濺在八月的陽光里，刺眼得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劉忠跪在地上，把馬新貽抱在懷里?？偠降捏w溫正一點點散去，手指卻死死攥著他的衣袖，指甲幾乎嵌進(jìn)肉里?！按笕耍〈笕?！”他喊得嗓子發(fā)緊，眼角瞥見月亮門后閃過一個灰影，快得像陣風(fēng)，等他再定睛去看，只有風(fēng)吹動石榴樹葉，簌簌地響。</p> <p class="ql-block">刺馬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半個時辰就飛出了總督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先炸開的是城南的夫子廟。說書人剛敲開醒木，說一段《岳飛傳》，就見茶博士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手里的銅壺“哐當(dāng)”砸在地上，熱水濺了滿桌?！皠e講了！別講了！”他扯著嗓子喊，“馬大人……馬大人被人殺了！就在署里的箭道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茶客們先是愣了，隨即炸開了鍋。穿長衫的秀才把茶杯往桌上一頓：“胡說！馬大人是朝廷欽命的兩江總督，護(hù)衛(wèi)森嚴(yán)，怎么會……”話沒說完，就被旁邊賣折扇的販子打斷：“千真萬確！我表舅在署里當(dāng)差，親眼看見的！刺客叫張文祥，當(dāng)場就被拿住了，還喊著什么‘報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報仇？”有人摸了摸下巴，“馬大人來兩江才兩年，素來清廉，能跟誰結(jié)這么大的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清廉？”角落里一個穿短打的漢子冷笑一聲，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去年查漕運(yùn)，多少漕幫的兄弟被他下了大獄？說是清廉，誰知道背地里收了多少銀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話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有說馬新貽是靠打壓湘軍上位的，有說他跟回部勾連的，還有人壓低聲音，說親眼看見總督府后巷夜里有女人進(jìn)出，怕是搶了人家的媳婦——越傳越邪乎，到了傍晚，秦淮河上的畫舫里，已經(jīng)有人編出了“張文祥為友報仇，單刀刺馬”的段子，唱得有鼻子有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而在總督署里，氣氛卻像結(jié)了冰。布政使梅啟照守在馬新貽的靈前，手里攥著那張被血浸透的常服碎片，指尖冰涼。他剛從江蘇巡撫任上轉(zhuǎn)來，跟馬新貽不算親近，卻知道這案子的分量。兩江是湘軍的地盤，從曾國藩到李鴻章，經(jīng)營了十幾年，馬新貽一個安徽人，空降到這里當(dāng)總督，本就是走鋼絲，如今突然遇刺，誰都能猜到背后的水有多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大人那邊怎么樣了？”梅啟照問旁邊的按察使孫衣言。孫衣言剛從刑房回來，臉色鐵青，眼下的烏青比墨還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還在審?！睂O衣言的聲音干澀，“那張文祥，嘴硬得很。先是說馬大人當(dāng)年在安徽辦團(tuán)練時，搶了他的結(jié)義兄弟的妻子，還殺了他兄弟；后來又說自己是海盜，馬大人剿匪時殺了他不少弟兄；問急了，就說‘天下貪官都該殺’，再問，就閉眼裝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梅啟照皺緊了眉：“供詞都錄下來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錄了，”孫衣言從袖里掏出幾張紙，墨跡被汗水洇得發(fā)暈，“但沒一句能信的。他說的那個結(jié)義兄弟，查遍安徽的戶籍，根本沒這個人；說的海盜窩點，去年就被水師端了，哪輪得到他來報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一個親兵跑進(jìn)來，手里舉著一封火漆印的公文，印泥是明黃色的——那是軍機(jī)處的急件。梅啟照接過公文，手指抖得厲害，拆開時，火漆碎屑掉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朝廷怎么說？”孫衣言湊過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梅啟照盯著公文上的字，嘴唇動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調(diào)曾國藩回南京，重審此案?！?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的臉“唰”地白了。曾國藩，湘軍的老帥，去年剛被朝廷調(diào)到直隸當(dāng)總督，這會兒突然調(diào)回來審刺馬案，明擺著是不信任他們這些“外人”，可湘軍自己審自己人……他不敢往下想，只覺得后頸一陣發(fā)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窗外，南京城的梆子敲了三更。秦淮河上的畫舫還亮著燈，唱曲兒的調(diào)子變了，咿咿呀呀的，唱的正是剛編的《刺馬記》。風(fēng)從窗縫里鉆進(jìn)來，帶著河水的腥氣，吹得燭火搖搖晃晃，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兩個張牙舞爪的鬼。</p> <p class="ql-block">張文祥被關(guān)在江寧府衙的死牢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牢門是鐵皮包的，上了三道鎖，鎖眼里都灌了鉛。牢房很小，只有一張草席，墻角堆著些霉?fàn)€的稻草，散著一股尿騷和腐臭混合的味道。張文祥靠墻坐著，背挺得筆直，不像個囚犯，倒像個打坐的和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身上的傷口還在疼。被捕的時候，護(hù)衛(wèi)們沒少下狠手，肋骨斷了兩根，左臂脫臼，臉上添了三道疤，從眉骨一直劃到下巴。但他好像不覺得疼，每天除了吃飯喝水，就是盯著牢頂上的破洞看，看陽光從洞里漏下來，在地上投下一小塊光斑，慢慢移動，直到天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該提審了?！崩伍T“吱呀”一聲被拉開，孫衣言帶著兩個衙役走進(jìn)來。孫衣言手里拿著個食盒，打開時，里面是一碟醬肉，一碗米飯，還有半壺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沒動。他認(rèn)得孫衣言，昨天審他的時候，這人眼睛瞪得像銅鈴，拍著桌子問他“是不是湘軍指使的”，被他一口唾沫啐在臉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吃點吧?！睂O衣言把食盒推過去，聲音軟了些，“不管你背后是誰，案子總要審清楚。你說實話，我保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保我什么？”張文祥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磨石頭，“保我凌遲的時候疼得輕些？”他抬起頭，眼窩深陷，里面布滿血絲，卻亮得嚇人，“孫大人，你知道馬新貽為什么會死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不該來兩江?！睆埼南槟闷鹨粔K醬肉，慢慢嚼著，好像在品什么山珍海味，“這里是湘軍的地盤，從城磚到河里的魚，都姓曾，姓左，姓李。他一個安徽人，帶著幾個親兵就想插進(jìn)來，不是找死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是湘軍的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笑了，笑聲里帶著血腥味：“我？我就是個草寇。當(dāng)年跟著太平軍，后來投了湘軍，再后來……”他頓了頓，眼神飄向牢門外，“再后來，就成了沒人要的狗?！?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盯著他的眼睛：“那你為什么殺馬新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為了錢。”張文祥說得干脆，“有人給了我五千兩銀子，讓我取他的頭?！?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猜?！睆埼南榘丫茐嘏e起來，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在草席上，“是那些被他查抄了家產(chǎn)的鹽商？還是被他奪了兵權(quán)的湘軍將領(lǐng)？或者……是宮里那位想趁機(jī)收拾湘軍的太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的臉漲得通紅，猛地一拍桌子：“張文祥！你敢戲弄朝廷命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沒理他，自顧自地說：“孫大人，你審不出結(jié)果的。這案子，從馬新貽踏上南京土地的那天起，就定了結(jié)局。我不過是個拿刀的，真正要他命的，是這兩江的水，太深，太渾?！?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正說著，外面?zhèn)鱽硪魂囻R蹄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府衙門口。一個衙役跑進(jìn)來，臉色煞白：“大人，曾國藩大人到了，就在門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猛地站起來，椅子被帶得翻倒在地。他看了一眼張文祥，張文祥也在看他，嘴角掛著笑，像只看透了棋局的老狐貍。孫衣言突然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這牢房里，好像不止他們兩個人，還有無數(shù)雙眼睛，藏在黑暗里，冷冷地盯著這場審訊。</p> <p class="ql-block">曾國藩是乘夜到南京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轎子停在總督署門口，他沒立刻下轎，隔著轎簾看了看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門。三年前，他從這里離開，去直隸當(dāng)總督，臨走時，李鴻章送了他一幅畫，畫的是秦淮河夜景，題字是“江左風(fēng)流依舊”。如今回來，卻不是衣錦還鄉(xiāng)，而是來審一樁燙手的案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人，進(jìn)去吧。”隨從低聲提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嗯”了一聲，扶著轎桿下了轎。夜風(fēng)帶著潮氣，吹得他花白的胡子飄起來。他今年六十二歲，背比三年前更駝了，咳嗽也厲害，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但那雙眼睛，依舊渾濁而銳利，掃過門口站崗的兵丁——都是湘軍的舊部，見了他，腰桿挺得筆直，眼神里卻藏著怯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進(jìn)了署里，梅啟照和孫衣言已經(jīng)在正廳等著了。桌上擺著案卷，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是張文祥的供詞，墨跡淋漓，看著刺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大人，您可來了。”梅啟照拱手行禮，語氣里帶著 relief。</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沒看他，徑直走到桌邊，拿起供詞翻看起來。他看得很慢，手指劃過那些顛倒反復(fù)的供詞，偶爾停下來，瞇起眼睛琢磨。孫衣言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他知道曾國藩的脾氣，越是沉默，心里的盤算越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的底細(xì)，查清楚了嗎？”過了半個時辰，曾國藩才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連忙回道：“查了。他是河南人，早年在安徽做過典當(dāng)行的伙計，后來投了太平軍，跟著李秀成打過仗，太平軍敗了，又投了湘軍的霆字營，因為搶劫軍糧被開除，之后就沒了音訊，直到這次刺殺馬大人?！?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霆字營的人，現(xiàn)在在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部分回了湖南老家，還有些在江蘇的水師里當(dāng)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點點頭，又拿起一份卷宗，是馬新貽的履歷。他看著上面的字，眉頭慢慢皺起來。馬新貽，安徽桐城人，跟他算是同鄉(xiāng)，早年也辦過團(tuán)練，卻一直游離在湘軍體系之外，去年剛升兩江總督，就雷厲風(fēng)行地查漕運(yùn)、整鹽務(wù)，動了不少人的奶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到任后，跟湘軍的人有過沖突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梅啟照遲疑了一下，說：“有過幾次。上個月，他想把長江水師的兵權(quán)收歸總督署，水師統(tǒng)領(lǐng)彭玉麟不樂意，兩人在朝堂上吵過一架，彭玉麟還遞了辭呈，是朝廷壓下來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放下卷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雨前龍井，味道很淡，他卻喝得很慢。孫衣言看他的臉色，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覺得湘軍脫不了干系，還是想把案子往別處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明天，帶我去見見張文祥。”曾國藩放下茶杯，站起身，“另外，把霆字營的舊檔案，都調(diào)過來給我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梅啟照和孫衣言對視一眼，都松了口氣。只要曾國藩肯親自審，總能查出些眉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等他們走了，曾國藩卻沒回房休息，而是讓隨從帶他去了箭道。夜里的箭道很靜，月光灑在青磚上，像鋪了層霜。他走到馬新貽遇刺的地方，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地上的磚縫——那里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是洗不掉的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滌生，你來了?！币粋€聲音從身后傳來。曾國藩回頭，看見彭玉麟站在月亮門旁，穿著水師的常服，手里握著一把劍，劍鞘是鯊魚皮的，在月光下泛著冷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雪琴，你怎么在這？”曾國藩站起身。彭玉麟是他的老部下，也是最懂他的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彭玉麟走到他身邊，盯著地上的血跡，聲音低沉：“這案子，不能查得太細(xì)?！?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沒說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湘軍剛打下南京的時候，誰手上沒沾過血？誰沒撈過好處？”彭玉麟的聲音有些激動，“馬新貽查漕運(yùn)，查的不是漕運(yùn)，是湘軍的根基！現(xiàn)在他死了，朝廷正好借題發(fā)揮，要是把湘軍牽扯進(jìn)來，輕則裁軍，重則……”他沒說下去，但兩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望著遠(yuǎn)處的秦淮河，河面上的燈火像星星，一閃一閃的。他想起當(dāng)年打下南京，太平天國的國庫空空如也，朝廷懷疑是湘軍私吞了，查了半年，沒查出結(jié)果，卻把湘軍上下都得罪了。如今刺馬案，不過是舊事重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知道?！痹鴩獓@了口氣，“但總得有個交代?！?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彭玉麟看著他：“怎么交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說：“張文祥，就按他自己說的，‘漏網(wǎng)發(fā)逆，挾私報復(fù)’定罪。至于背后的人……”他頓了頓，眼神暗了下去，“就讓他們爛在肚子里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彭玉麟的肩膀松了下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他對著曾國藩拱了拱手，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里。曾國藩站在箭道上，咳嗽了幾聲，咳出的痰里帶著血絲。他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很多人罵他徇私，但他別無選擇——湘軍是他一輩子的心血，不能毀在一樁說不清道不明的案子上。</p> <p class="ql-block">曾國藩審張文祥的那天，南京城飄起了細(xì)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刑房里很暗，只有一盞油燈，掛在房梁上，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張文祥被鐵鏈鎖在柱子上，衣服上還沾著血跡，頭發(fā)亂糟糟的，像一蓬枯草，但眼睛依舊亮得驚人，像藏在暗處的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坐在他對面，沒穿官服，只穿了件深藍(lán)色的便袍，手里拿著那疊供詞，翻得很慢，紙張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刑房里格外清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曾國藩開口，聲音比上次在總督署時更低沉，帶著病后的沙啞，“本官再問你一次，是誰指使你殺了馬大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抬起頭，看著曾國藩。他認(rèn)得這個人，當(dāng)年在霆字營時，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次，那時曾國藩還是湘軍的統(tǒng)帥，前呼后擁，威風(fēng)得很。如今再看，不過是個背駝眼花的老頭，只是那雙眼睛，依舊能看透人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大人，”張文祥笑了，鐵鏈跟著晃動，發(fā)出嘩啦的響聲，“您就別白費(fèi)力氣了。我已經(jīng)說了，是我自己要殺他，沒人指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一個草民，為何要冒凌遲之險，殺朝廷一品大員？”曾國藩放下供詞，身體微微前傾，“是為了錢？還是為了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為了一口氣?！睆埼南榈穆曇敉蝗话胃?，“馬新貽算什么東西？靠著逢迎拍馬爬上高位，卻對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趕盡殺絕！我殺他，是替天行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替天行道？”曾國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當(dāng)年在霆字營搶劫軍糧，害死了三個運(yùn)糧的兵丁，那也是替天行道？你投太平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也是替天行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的臉漲得通紅，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曾國藩打斷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查過你的底細(xì)?！痹鴩穆曇艉芷届o，卻像一把鈍刀，慢慢割開他的偽裝，“你離開霆字營后，在寧波做過海盜，后來被馬大人的水師圍剿，差點丟了性命，這才對他懷恨在心。至于你說的結(jié)義兄弟、海盜弟兄，都是編出來的謊話，用來掩蓋你的真實動機(j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卻依舊嘴硬：“是又怎么樣？馬新貽害我那么慘，我殺他報仇，有錯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錯?！痹鴩酒鹕恚叩剿媲?，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殺他，不是為了報仇，是為了有人給你撐腰，讓你不用死?！彼麖男淅锾统鲆粡埣?，扔在張文祥面前，“這是從你住的破廟里搜出來的，上面寫著你欠了賭坊三百兩銀子，限你三日內(nèi)還清，否則打斷你的腿。而就在你遇刺的前三天，有人給那家賭坊送了五百兩銀子，說是替你還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的臉?biāo)查g變得慘白，死死盯著那張紙，像是見了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個人是誰？”曾國藩的聲音冷得像冰，“是讓你去殺馬大人的人，對不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的嘴唇哆嗦著，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掙扎。他知道，一旦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自己死得會更慘，但不說，眼前這個老頭也絕不會放過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說！”曾國藩猛地一拍桌子，油燈晃了晃，差點掉下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了，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發(fā)出絕望的嘶吼：“是……是湘軍的總兵王正誼！他說，只要我殺了馬新貽，不僅給我銀子，還讓我去廣東當(dāng)個小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的眼神暗了下去，果然是湘軍的人。他早就猜到了，卻沒想到會是王正誼，那個人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當(dāng)年還跟著他打過南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為什么要殺馬新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因為……因為馬大人查到了他私吞軍餉的事，要參他一本，讓他腦袋搬家！”張文祥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哭腔，“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想死啊，曾大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沒再問下去。他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問下去，只會牽扯出更多的人，把湘軍徹底拖下水。他揮了揮手，示意衙役把張文祥帶下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被拖走的時候，還在哭喊著：“曾大人，饒了我吧，我什么都告訴你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他消失在刑房門口，慢慢坐回椅子上，閉上眼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他知道，王正誼不能查，至少不能公開查。這案子，只能按照他之前想好的，以“漏網(wǎng)發(fā)逆，挾私報復(fù)”定罪，給朝廷和百姓一個交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外面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像是在為馬新貽哭泣，又像是在為張文祥嘆息。曾國藩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南京城的方向。那里燈火通明，秦淮河上的畫舫還在唱著《刺馬記》，只是調(diào)子變得更加悲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會遭到很多人的非議，甚至?xí)缓笕肆R作徇私枉法。但他別無選擇，為了湘軍，為了兩江的穩(wěn)定，他只能這么做。</p> <p class="ql-block">同治九年十月六日，南京城的刑場人山人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被綁在柱子上，身上穿著囚服，頭發(fā)被剃得精光，露出了光禿禿的腦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早已沒了當(dāng)初刺殺馬新貽時的瘋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監(jiān)斬官是曾國藩，他穿著一身紅色的官服，坐在高臺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臺下。梅啟照和孫衣言站在他旁邊，神色都很復(fù)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時辰到！”隨著一聲高喊，劊子手舉起了手中的鬼頭刀，寒光一閃，張文祥的人頭落地，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刑場的黃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有人扔出了石頭，砸在張文祥的尸體上，罵聲不絕于耳。他們都以為張文祥是個十惡不赦的刺客，卻不知道他只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這一切，心里沒有絲毫的輕松，反而更加沉重。他知道，這案子雖然結(jié)了，但留下的隱患卻很多。馬新貽的死，像一根刺，扎在了清廷和湘軍之間，讓原本就緊張的關(guān)系更加微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回到總督署，曾國藩立刻寫了一封奏折，把案子的結(jié)果上報給朝廷。奏折里，他只字未提王正誼，只說張文祥是“漏網(wǎng)發(fā)逆，挾私報復(fù)”，已經(jīng)依法處決，馬新貽“忠勇可嘉，懇請朝廷追贈謚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寫完奏折，他把王正誼叫到了總督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王正誼進(jìn)來的時候，臉色很緊張，不停地搓著手，不敢看曾國藩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坐吧?！痹鴩噶酥笇γ娴囊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王正誼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沾了椅子的一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張文祥已經(jīng)被處決了。”曾國藩看著他，語氣平靜，“他臨死前，什么都招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王正誼的臉“唰”地一下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曾大人，饒命??！我不是故意的，是馬新貽逼我的，他要斷我的活路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沒理他，繼續(xù)說：“你私吞軍餉，按律當(dāng)斬。但念在你當(dāng)年跟著我出生入死的份上，我饒你一命?！?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王正誼抬起頭，眼睛里充滿了感激和不敢置信：“大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你不能再待在江蘇了?！痹鴩穆曇艉車?yán)肅，“我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了，明天就去新疆，當(dāng)個參將，好好戴罪立功。要是再敢犯事，我絕不饒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王正誼連忙磕頭：“謝大人不殺之恩！我一定好好立功，絕不辜負(fù)大人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揮了揮手，讓他退下?？粗跽x狼狽離去的背影，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已經(jīng)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結(jié)果了，既保全了湘軍的名聲，又給了朝廷一個交代，只是委屈了馬新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幾天后，朝廷的批復(fù)下來了，同意了曾國藩的判決，追贈馬新貽為太子太保，謚號“端敏”。南京城的百姓都以為案子結(jié)束了，漸漸淡忘了這件事，秦淮河上的《刺馬記》也換了新的曲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曾國藩知道，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刺馬案像一顆種子，埋在了兩江的土地里，總有一天會生根發(fā)芽，長出意想不到的果實。他隱隱有種預(yù)感，兩江的平靜，不會太久了。</p> <p class="ql-block">刺馬案雖然已經(jīng)結(jié)案，但關(guān)于案子的流言卻越來越多，像野草一樣在南京城蔓延開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人說，張文祥根本不是什么漏網(wǎng)發(fā)逆，而是湘軍派來的刺客，曾國藩為了掩蓋真相，故意編造了那樣的供詞；有人說，馬新貽其實是個貪官，他查漕運(yùn)、整鹽務(wù)，不過是為了自己撈錢，最后被人報復(fù)，死有余辜；還有人說，這案子背后牽扯到宮廷秘聞，馬新貽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才被人滅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些流言越傳越邪乎，甚至有人編出了更離奇的版本，說馬新貽其實沒死，只是被人救走了，現(xiàn)在正在某個地方隱居，等著時機(jī)成熟，回來報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對這些流言很是頭疼。他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卻沒辦法制止。百姓們寧愿相信這些荒誕不經(jīng)的流言，也不愿意相信官方的判決，這讓他很是無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大人，這些流言越來越不像話了，再這樣下去，會影響朝廷的威信的，我們是不是該管管？”孫衣言找到曾國藩，憂心忡忡地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正在看一份公文，聽了孫衣言的話，只是淡淡地說：“管不住的。百姓們就是這樣，喜歡聽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讓他們說去吧，過段時間，自然就忘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孫衣言還想再說些什么，但看著曾國藩平靜的表情，又把話咽了回去。他知道曾國藩說得對，流言這種東西，越管越容易引起反彈，不如順其自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事情并沒有像曾國藩說的那樣，過段時間就平息。相反，隨著時間的推移，流言越來越多，甚至傳到了北京。有御史聽說了這些流言，專門給朝廷上了奏折，要求重新審理刺馬案，還馬新貽一個清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朝廷把奏折批給了曾國藩，讓他處理。曾國藩看著奏折，眉頭緊鎖。他知道，這些御史只是想借此機(jī)會打壓湘軍，要是真的重新審理，只會把事情搞得更復(fù)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些御史，真是沒事找事?！痹鴩滩蛔×R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思考了很久，給朝廷寫了一封奏折，解釋了刺馬案的審理過程，說案子已經(jīng)查得很清楚，沒有任何疑點，那些流言都是無稽之談，請求朝廷不要聽信謠言，維持原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朝廷最終采納了曾國藩的意見，駁回了御史的奏折。但那些流言并沒有因此消失，依舊在民間流傳著。曾國藩知道，只要湘軍還在兩江一天，這些流言就不會停止。他開始擔(dān)心，這些流言會不會影響到湘軍的軍心。</p> <p class="ql-block">刺馬案的流言不僅在民間流傳，也傳到了湘軍的軍營里，讓原本平靜的軍心變得浮動起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些湘軍士兵聽到流言，開始懷疑曾國藩的做法，覺得他為了保全自己，犧牲了湘軍的名聲。他們想起當(dāng)年跟著曾國藩出生入死的日子，心里很不是滋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大人怎么能這樣呢？張文祥明明是我們湘軍的人，他卻為了討好朝廷，把他說成是漏網(wǎng)發(fā)逆，太讓我們心寒了。”一個老兵在軍營里抱怨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是啊，馬新貽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查來查去，還不是想斷我們的活路？張文祥殺了他，是替我們出了口氣，憑什么要被凌遲處死？”另一個士兵附和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些抱怨的聲音越來越多，甚至有人開始消極怠工，不愿意訓(xùn)練，不愿意執(zhí)行任務(wù)。湘軍的將領(lǐng)們很是著急，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們把情況匯報給了曾國藩，希望他能想個辦法穩(wěn)定軍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得知情況后，心里很是沉重。他沒想到流言的影響會這么大，竟然動搖了湘軍的軍心。他知道，要是軍心散了，湘軍就完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傳我的命令，召集所有將領(lǐng)到總督署開會?！痹鴩獙﹄S從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很快，湘軍的將領(lǐng)們都來到了總督署。他們一個個神色凝重，低著頭，不敢看曾國藩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他們，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我知道，最近軍營里有些流言，大家心里都有想法。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想跟大家好好談?wù)劇！?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頓了頓，繼續(xù)說：“刺馬案，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怨氣。但你們想過沒有，要是我們不那么處理，會是什么后果？朝廷本來就對我們湘軍心存猜忌，要是這案子牽扯出太多湘軍的人，朝廷肯定會借此機(jī)會打壓我們，到時候別說保住現(xiàn)在的地位，恐怕連性命都難保?！?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知道張文祥是我們湘軍的人，也知道他殺馬新貽有自己的原因。但在大局面前，我們只能犧牲他一個人，保全整個湘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將領(lǐng)們低著頭，默默地聽著。曾國藩的話雖然很殘酷，但他們也知道，這是事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家跟著我出生入死這么多年，我曾國藩從來沒有虧待過大家?！痹鴩穆曇粲行┘樱拔抑滥銈冃睦锊缓檬?，但現(xiàn)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我們要團(tuán)結(jié)起來，好好訓(xùn)練，好好打仗，用實際行動證明我們湘軍的價值，讓朝廷和百姓都看看，我們不是只會搞陰謀詭計的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將領(lǐng)們抬起頭，看著曾國藩，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他們知道，曾國藩說的是對的，只有團(tuán)結(jié)起來，才能保住湘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請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訓(xùn)練，絕不給湘軍丟臉！”一個將領(lǐng)站起來，大聲說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其他將領(lǐng)也紛紛附和，軍心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曾國藩看著這一切，心里稍微松了口氣。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要想真正穩(wěn)定軍心，還需要做更多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雖然湘軍的軍心暫時穩(wěn)定了下來，但兩江地區(qū)的暗流卻依舊在涌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些被馬新貽打壓過的鹽商和漕幫頭目，開始蠢蠢欲動，想趁機(jī)奪回自己失去的利益。他們暗中聯(lián)系，互相勾結(jié)，準(zhǔn)備給曾國藩制造麻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還有一些太平天國的余黨，也想利用刺馬案的影響，煽動百姓起來反抗清廷。他們在民間散布謠言，說清廷腐敗無能，湘軍殘暴不仁，只有推翻清廷，才能過上好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對這些情況了如指掌。他知道，這些人只是跳梁小丑，成不了大氣候，但要是不及時處理，也會給兩江地區(qū)帶來不穩(wěn)定的因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傳我的命令，加強(qiáng)對鹽商和漕幫的監(jiān)管，密切關(guān)注他們的動向，一旦發(fā)現(xiàn)有不法行為，立刻嚴(yán)懲不貸?！痹鴩獙γ穯⒄照f。</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另外，派人去查那些散布謠言的太平天國余黨，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絕不能讓他們在兩江地區(qū)興風(fēng)作浪?！?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梅啟照點點頭：“請大人放心，我一定照辦?！?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又囑咐了幾句，讓他務(wù)必小心行事，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梅啟照領(lǐng)命而去，開始著手處理這些事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心里很是感慨。兩江地區(qū)就像一個大漩渦，充滿了各種勢力的角逐和斗爭，他稍有不慎，就會被卷入其中，萬劫不復(f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他沒有退縮。他知道，自己肩負(fù)著朝廷的重任，必須守護(hù)好兩江地區(qū)的穩(wěn)定和安寧。無論前面有多少困難和危險，他都會堅定地走下去。</p> <p class="ql-block">就在曾國藩全力應(yīng)對兩江地區(qū)的各種問題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南京城，這個人就是他的老朋友，李鴻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鴻章是奉命來南京辦理洋務(wù)的，順便來看望曾國藩。兩人見面后，寒暄了幾句，就開始談起了正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滌生兄，刺馬案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處理得很好，既保全了湘軍的名聲，又給了朝廷一個交代，不容易啊?！崩铠櫿抡f。</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嘆了口氣：“都是沒辦法的事情。這案子太復(fù)雜，牽扯的人太多，只能這么處理了?！?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是啊，”李鴻章點點頭，“兩江是湘軍的地盤，馬新貽一個外人，突然闖進(jìn)來，肯定會觸動很多人的利益，出事是早晚的事情?！?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鴻章又說：“滌生兄，現(xiàn)在兩江的情況不太穩(wěn)定，各種勢力都在蠢蠢欲動，你可要多加小心啊?！?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知道?！痹鴩f，“我已經(jīng)采取了一些措施，加強(qiáng)了對鹽商和漕幫的監(jiān)管，也在查那些太平天國的余黨，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就好?！崩铠櫿抡f，“對了，我這次來南京，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朝廷想在南京辦一個制造局，生產(chǎn)槍炮和輪船，我想讓你幫忙支持一下?！?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很支持辦洋務(wù)，他覺得這是強(qiáng)國之路。他立刻答應(yīng)了李鴻章的請求，表示會盡全力支持制造局的建設(sh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兩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李鴻章就起身告辭了。曾國藩送走李鴻章，心里很是感慨。他知道，辦洋務(wù)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會遇到很多阻力，但他相信，只要堅持下去，一定能取得成功。</p> <p class="ql-block">李鴻章離開南京后，曾國藩就開始著手籌備制造局的事情。他任命了一個叫容閎的留洋學(xué)生來負(fù)責(zé)制造局的建設(shè)，容閎很有才華，對西方的工業(yè)技術(shù)很了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制造局的建設(shè)并不順利。一些守舊的官員和士紳對辦洋務(wù)很不理解，他們認(rèn)為制造局是“奇技淫巧”，會破壞祖宗的規(guī)矩，紛紛反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大人，這制造局萬萬不能建??！”江寧知府劉坤一找到曾國藩，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洋人的東西都是旁門左道，我們學(xué)他們，就是忘了祖宗的教誨，會遭天譴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他，眉頭皺得很緊：“劉大人，你也是讀過書的人，怎么還這么迂腐？如今洋人船堅炮利，我們要是再不學(xué)點真本事，遲早會被他們欺負(fù)死。辦制造局，是為了強(qiáng)國，為了保家衛(wèi)國，怎么會是忘了祖宗教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可那些機(jī)器轟鳴，會驚擾了地下的神靈，南京城的風(fēng)水都會被破壞的。”劉坤一還在固執(zhí)地堅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嘆了口氣，扶起他：“劉大人，你放心，制造局建在城外的雨花臺，不會影響城里的風(fēng)水。而且我已經(jīng)請了風(fēng)水先生看過，那里是塊寶地，適合辦廠?！?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劉坤一還想說什么，卻被曾國藩打斷了：“這件事我已經(jīng)決定了，誰也別想改變。你要是不愿意幫忙，就請回吧?！?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劉坤一看著曾國藩堅定的眼神，知道再勸也沒用，只好悻悻地離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反對的聲音并沒有因此停止。一些士紳聯(lián)合起來，寫了一封請愿書，要求曾國藩停止制造局的建設(shè)，還在街頭巷尾散布謠言，說制造局的機(jī)器會“吸人精血”，讓附近的百姓斷子絕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百姓們本來就對洋人東西心存恐懼，聽了謠言，更是人心惶惶。一些人甚至跑到雨花臺，想拆了正在建設(shè)的制造局廠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容閎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連忙向曾國藩求助。曾國藩得知情況后，立刻派了一隊湘軍去保護(hù)制造局，還貼出告示，辟謠解惑，告訴百姓制造局是為了國家好，不會傷害他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百姓們還是半信半疑。曾國藩知道，光靠說的沒用，必須讓他們親眼看到制造局的好處。他決定組織一次參觀活動，讓百姓們?nèi)ブ圃炀挚纯?，了解一下機(jī)器的工作原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參觀那天，來了很多百姓。容閎親自給他們講解，演示機(jī)器的操作。當(dāng)百姓們看到巨大的機(jī)器能夠輕松地造出槍炮和零件時，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洋人的東西這么厲害，之前的恐懼和疑慮也漸漸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原來這機(jī)器這么神奇啊，真能造出槍炮來？”一個老農(nóng)忍不住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容閎笑著說：“是啊，有了這些機(jī)器，我們就能造出更多更好的槍炮，再也不怕洋人欺負(fù)我們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百姓們聽了，都?xì)g呼起來。那些反對制造局的聲音也漸漸平息了下去。曾國藩看著這一切，心里很是欣慰。他知道，辦洋務(wù)雖然困難，但只要讓百姓看到好處，就一定能得到他們的支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制造局的建設(shè)終于步入了正軌?？粗鴱S房一天天建起來，機(jī)器一件件安裝好，曾國藩仿佛看到了國家的希望。他相信，總有一天，中國會變得強(qiáng)大起來，不再受洋人欺負(fù)。</p> <p class="ql-block">制造局的風(fēng)波剛過，漕運(yùn)又出了問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年冬天，江南下了一場大雪，運(yùn)河結(jié)冰，漕船無法通行。按說這是常有的事，往年都會提前準(zhǔn)備，要么破冰，要么改走海運(yùn)。但今年，負(fù)責(zé)漕運(yùn)的官員卻遲遲沒有動靜，導(dǎo)致大批漕糧積壓在碼頭，無法運(yùn)往北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消息傳到南京，曾國藩立刻讓人去查。查來查去，查到了漕運(yùn)總督吳棠頭上。吳棠是湘軍的人，跟曾國藩關(guān)系不錯，但這次的事情，他難辭其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把吳棠叫到總督署，質(zhì)問他：“吳大人，漕運(yùn)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解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棠低著頭，不敢看曾國藩的眼睛：“曾大人，不是我不作為，是……是有人故意搗亂?！?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是那些漕幫的人?！眳翘膰@了口氣，“自從馬新貽查漕運(yùn)后，漕幫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他們一直懷恨在心，這次借著大雪，故意煽動船工罷工，還破壞了破冰的工具，導(dǎo)致漕船無法通行?！?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皺緊了眉頭：“漕幫的人膽子也太大了，敢跟朝廷作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們也是被逼的?！眳翘恼f，“馬新貽查漕運(yùn)時，抓了很多漕幫的頭目，還罰了他們很多錢，他們心里有怨氣。現(xiàn)在看到我們湘軍掌權(quán)，就想趁機(jī)鬧事，逼我們放了他們的人，退還罰款?！?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沉默了。他知道吳棠說的是實話，但漕運(yùn)關(guān)系到朝廷的命脈，絕不能被漕幫要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先回去，告訴漕幫的人，鬧事是沒用的。”曾國藩說，“他們的要求，我會考慮，但漕運(yùn)必須盡快恢復(fù)。要是再敢搗亂，我絕不客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吳棠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曾國藩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很是糾結(jié)。漕幫的勢力很大，遍布運(yùn)河兩岸，要是把他們逼急了，恐怕會出更大的亂子。但要是答應(yīng)他們的要求，又會助長他們的氣焰，以后更難管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思考了很久，決定采取一個折中的辦法。他讓人放出消息，說可以放了一部分漕幫頭目，但罰款不能退，而且漕幫必須保證以后不再鬧事，全力配合漕運(yùn)工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漕幫的人商量了很久，最終同意了曾國藩的條件。漕運(yùn)終于恢復(fù)了通行，積壓的漕糧也順利運(yùn)往了北京。但曾國藩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漕幫和朝廷之間的矛盾并沒有真正解決，以后還會有麻煩。</p> <p class="ql-block">漕運(yùn)的事情剛解決，曾國藩又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天，一個叫馬月娥的年輕女子來到總督署，說要見曾國藩。馬月娥是馬新貽的女兒，今年剛滿十八歲，長得眉清目秀，卻帶著一股倔強(qiáng)的氣質(zh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見到馬月娥，心里很是感慨。他想起馬新貽，那個剛正不阿的同鄉(xiāng)，如今卻只剩下這么一個女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曾國藩溫和地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月娥跪在地上，給曾國藩磕了個頭：“曾大人，我知道我父親的案子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但我不相信張文祥是為了私仇殺了我父親。我父親一生清廉，剛正不阿，肯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被人害死的。求您再查一查，還我父親一個清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嘆了口氣：“馬姑娘，你父親的案子已經(jīng)查得很清楚了，張文祥也已經(jīng)伏法，再查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了?！?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不，肯定有結(jié)果的！”馬月娥激動地說，“我父親臨死前，給我留了一封信，說他查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要是他出事了，就讓我把這封信交給可靠的人。我覺得您就是那個可靠的人，求您看看這封信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月娥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曾國藩。曾國藩猶豫了一下，接過信，打開看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信里的內(nèi)容讓曾國藩大吃一驚。馬新貽在信里說，他查到了湘軍私藏太平天國國庫寶藏的事情，還說這筆寶藏數(shù)量巨大，足以顛覆朝廷。他本來想把這件事上報給朝廷，卻沒想到被人提前發(fā)現(xiàn)，慘遭滅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早就聽說過太平天國國庫寶藏的傳說，但一直以為是假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還被湘軍私藏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看著馬月娥，眼神復(fù)雜：“你知道這封信的內(nèi)容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月娥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父親沒告訴我，只讓我交給可靠的人?！?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沉默了很久，把信收了起來：“馬姑娘，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月娥雖然還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現(xiàn)在只能相信曾國藩了。她給曾國藩磕了個頭，轉(zhuǎn)身離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馬月娥離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沉重。太平天國國庫寶藏的事情太大了，要是處理不好，會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可能導(dǎo)致天下大亂。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是把這件事上報給朝廷，還是隱瞞下來？</p> <p class="ql-block">馬月娥走后，曾國藩拿著那封信，反復(fù)看了好幾遍，心里的糾結(jié)越來越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把寶藏的事情上報給朝廷，固然可以洗清湘軍的嫌疑，但這筆寶藏數(shù)量巨大，一旦被朝廷知道，肯定會派人來查抄，到時候湘軍肯定會受到牽連，多年的心血可能毀于一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要是隱瞞下來，又覺得對不起朝廷，對不起馬新貽的在天之靈。而且紙包不住火，這件事遲早會被人發(fā)現(xiàn)，到時候后果會更嚴(yán)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思考了很久，決定先查一查寶藏的下落。他知道，這件事不能聲張，只能暗中進(jìn)行。他找來了自己最信任的幾個親信，讓他們秘密調(diào)查太平天國國庫寶藏的去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親信們不負(fù)所望，很快就查到了一些線索。他們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湘軍打下南京后，曾國藩的弟弟曾國荃曾經(jīng)派人秘密運(yùn)走了一批東西， destination 不明。而且曾國荃在那之后不久就辭職回了湖南老家，買了很多田產(chǎn)和房產(chǎn)，生活極其奢華，這顯然不合常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心里咯噔一下，他隱約猜到，寶藏可能就在曾國荃手里。他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的，但線索都指向了他的弟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決定親自去一趟湖南，找曾國荃問個清楚。他借口回鄉(xiāng)省親，離開了南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到了湖南，曾國藩直奔曾國荃的老家。曾國荃見到曾國藩，很是高興，擺了豐盛的宴席招待他。但曾國藩卻沒心思吃飯，他直接把那封信拿了出來，遞給曾國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荃看了信，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里的酒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大哥，你……你都知道了？”曾國荃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痛心：“老二，你告訴我，太平天國的國庫寶藏是不是在你手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荃知道瞞不住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說：“大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朝廷??！當(dāng)年打下南京，我一時糊涂，就……就把寶藏運(yùn)了回來。我本來想還給朝廷的，可后來看到湘軍的兄弟們?nèi)兆舆^得很苦，就……就把寶藏分了一部分給他們，剩下的……剩下的我藏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些寶藏現(xiàn)在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部分在兄弟們手里，還有一部分藏在老家的地窖里。”曾國荃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沉默了很久，說：“老二，你太糊涂了！這筆寶藏是朝廷的，不是我們湘軍私有的。你這樣做，會害死我們所有人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知道錯了，大哥，求你救救我，救救湘軍吧！”曾國荃不停地磕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他，心里很是矛盾。他知道，曾國荃雖然有錯，但也是為了湘軍的兄弟們。而且現(xiàn)在把寶藏交出去，湘軍肯定會受到嚴(yán)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思考了很久，說：“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你把藏在老家的寶藏交出來，我會想辦法還給朝廷。至于分給兄弟們的那部分，就不要再追究了，畢竟他們當(dāng)年跟著我們出生入死，也不容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荃連忙點頭：“謝謝大哥，我這就去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看著曾國荃忙碌的背影，心里很是沉重。他知道，這件事并沒有結(jié)束，寶藏的事情遲早會被朝廷知道，到時候他和湘軍都將面臨嚴(yán)峻的考驗。</p> <p class="ql-block">曾國荃把藏在老家地窖里的寶藏交了出來，數(shù)量果然驚人，光是金銀珠寶就裝了幾十箱。曾國藩讓人把寶藏偷偷運(yùn)回南京，暫時藏在總督署的密室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知道，這筆寶藏不能就這么輕易地交給朝廷。要是直接交上去，朝廷肯定會追問來源，到時候湘軍私藏寶藏的事情就會暴露。他必須想個辦法，既能把寶藏交給朝廷，又能保全湘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思考了很久，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他讓人偽造了一份奏折，說在南京城外發(fā)現(xiàn)了一批太平天國遺留的寶藏，已經(jīng)派人運(yùn)到了總督署，請求朝廷派人來接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朝廷收到奏折，很是高興，立刻派了欽差大臣來南京接收寶藏。曾國藩親自陪同欽差大臣清點寶藏，把大部分寶藏都交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準(zhǔn)備用來補(bǔ)貼湘軍的軍餉和制造局的建設(sh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欽差大臣對曾國藩很是滿意，回去后在皇帝面前說了很多曾國藩的好話。朝廷也沒有懷疑，還嘉獎了曾國藩，說他為朝廷立下了大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月娥得知寶藏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父親的冤屈也得到了昭雪，心里很是感激。她來到總督署，給曾國藩磕了個頭：“曾大人，謝謝您為我父親做主，還他一個清白?！?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嘆了口氣：“馬姑娘，你父親是個好官，是我對不起他，沒有早點查清真相?！?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不，您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瘪R月娥說，“我知道，這件事牽扯太多，您也不容易。我父親在天有靈，也會感激您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馬月娥離開了南京，回了安徽老家。曾國藩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感慨。刺馬案終于畫上了一個句號，但他知道，這個句號并不圓滿，還有很多秘密被埋藏在了歷史的塵埃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不久之后，曾國藩因為積勞成疾，在南京去世了。消息傳來，舉國哀悼。湘軍的將領(lǐng)和士兵們都很悲痛，他們失去了一位可敬的統(tǒng)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曾國藩去世后，李鴻章接替他擔(dān)任兩江總督，繼續(xù)推行洋務(wù)運(yùn)動。制造局越來越紅火，造出了很多先進(jìn)的槍炮和輪船，為中國的近代化做出了重要貢獻(xià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刺馬案漸漸被人們淡忘了，但它在歷史上留下的印記卻永遠(yuǎn)無法磨滅。它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了晚清官場的腐敗和黑暗，也展現(xiàn)了湘軍的興衰和無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很多年后，還有人在談?wù)摯恬R案，猜測著其中的種種謎團(tuán)。有人說，張文祥是個義士，為了替天行道才殺了馬新貽；有人說，馬新貽是個清官，卻因為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而被害死；還有人說，曾國藩是個忠臣，為了保全湘軍和朝廷的穩(wěn)定，才不得不隱瞞了真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無論如何，刺馬案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就像南京城墻上的斑駁痕跡，默默地訴說著那段波瀾壯闊而又充滿無奈的歲月。而那些曾經(jīng)在刺馬案中掙扎、奮斗、犧牲的人們，也都化作了歷史的塵埃，消散在了風(fēng)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