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牧童生涯</p><p class="ql-block"> 文/任隨根</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農(nóng)村。在記憶清晰的時候，便趕上1983年農(nóng)村那場轟轟烈烈的土地革命，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也就是我們當時所說的“土地到戶”。我家六口人除了父親是農(nóng)轉(zhuǎn)非，便也分來六畝多地。由于我們地處山區(qū)丘陵地帶，所以分來的土地也成多樣性:有坡地、旱平地、沙灘地，也有水澆地。</p><p class="ql-block"> 忙活了一陣子，大集體的土地分配到戶后，村民們開始分配集體的生產(chǎn)工具。除了集體的小物件工具，在日常生產(chǎn)中被分發(fā)給戶下自行保管外，余下的便是風車、耕牛之類的大物件。這些大物件則需要抓鬮，形成幾戶一組，再進行分配，這就是當時農(nóng)村包干到戶的一個場景。</p><p class="ql-block"> 我們隊上那時不到三十戶人家，集體耕牛只有五頭，當時分牛的時候爭議頗大，畢竟耕牛是“主力軍”。母親本是一個本分實在人，她深知土地到戶后鄉(xiāng)親們種地都有了積極性。在以后搶收搶種之際，為了掌握好種植的好時差，難免會在使用耕牛的問題上產(chǎn)生一點點小摩擦，于是就和我二叔兩家商量退出集體分配牛的方案，決定用集體折換出的現(xiàn)金，自己再添補一些買上一頭牛，減少矛盾方便自己耕種。</p> <p class="ql-block"> 生產(chǎn)隊僅有的這五頭牛各有各的特點，在我的童年生活里留下深深的印記。只有一頭年輕的公牛沒有名字，其它的四頭牛都有些年頭，除了被我稱之為“戰(zhàn)神”的那頭黃牛正值壯年外，其余三頭都是老態(tài)龍鐘的老牛了。最老的是一頭黑色大公牛，它不光體型高大，牛角也是又大又長，因此大家都管叫它“長抵角”。從我記事起，我就發(fā)現(xiàn)它犁田耕地不出力，一副懶洋洋、慢騰騰到干不干的樣子，不管你揚起鞭子喊破喉嚨它還是那一個勁兒。為此我還和犁地的老爺說:“你看它長得牛高馬大，一點力都不想出、懶慫！”老爺笑著對我說:“二十多歲的牛了，老了！你看以后七八十歲了你還能干啥？”“奧！是一頭老牛?！蔽一腥淮笪颉＿€有一頭體型較小的老黃牛，只因長著一身棗紅色的牛毛，鄉(xiāng)親們便謂之“紅牛娃”。這紅牛娃和長抵角簡直是一個德行，有過之而無不及，干起活來沒干勁兒。下一戶還等著開犁呢！它不緊不慢地犁上幾圈就停了，眼巴巴看著剩下幾犁就犁完了，它還止步不前，犁地的人急得干瞪眼，鞭子揚勁大了，反倒“撲通”一聲臥在地上不起來，任你鞭子再怎么抽打，不起來就不起來，像是在說:“你想累死我呀！”</p><p class="ql-block"> 這五頭牛里相對比較溫順的要數(shù)一個叫“四百二”的黃牛。它只因叫四百二，那是因為當時集體購買它的時候花了四百二十塊錢，所以美其名曰“四百二”。四百二是一條好牛，若是形容牛的一種吃苦耐勞的精神，那四百二一定具備這種勤勞奉獻的精神。它干起活來總是不緊不慢一個勁兒，犁地人說歇一會兒，它就歇一會兒吃吃草料，歇夠了說開干，套上犁鏵它就又開始拉犁。像這么好使的牛誰不想要？所以當初大家分牛的時候爭議非常大，只有走抓鬮的形式聽天由命。年齡最小的那頭小黃牛也是剛調(diào)教出來，干活不踏實。仗著一身蠻力，想拉犁了就“突突！”往前猛竄幾下，不想拉犁了就左右亂竄。若是要用它犁地，非得使喚一個人前面牽著它的鼻子走，不然它不聽使喚，你讓它向東它卻偏要向西，總跟你唱反調(diào)，還隨時給你撂挑子，就是這樣一條倔強的牛，沒少挨過鞭子。</p><p class="ql-block"> 當然，最讓我引以為傲的當數(shù)“戰(zhàn)神”的大黃牛。那時的戰(zhàn)神正值壯年，體型健碩，神態(tài)迥然。特別是它那一對牛角，大約四十多公分長，向前呈九十度彎，牛角的尖角相對應正前方，真是一對好牛角，更是一對好利器，這正是它打架致勝的法寶。之所以稱之為“戰(zhàn)神”，具有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zhàn)績。在我們相鄰幾個村子的牛群里，我們這支牛群在他的帶領(lǐng)下所向披靡無所不能，大家曾經(jīng)一度因它而趾高氣昂、沾沾自喜。戰(zhàn)神并不是它天生具有神力，而是它打架具有一定的技巧，往往它不會橫沖直闖，總會避其鋒芒。開始互頂幾個回合，便不再戀戰(zhàn)，尋找出對方破綻，然后迅猛扭頭利用自己巧奪天工的牛角，一鼓作氣地刺向?qū)Ψ降牟鳖i，讓對方?jīng)]有喘氣的機會，這一招制勝的必殺術(shù)真實有效，只打的我們這群孩子接連拍手叫好，喝彩聲不斷，回到家了還追著給大人講的不亦樂乎！</p> <p class="ql-block"> 我家的小黃牛個頭不大，非常調(diào)皮好動。像一股小旋風，撒腿亂竄在牛群當中，更是一個跟屁蟲。這種性情的牛放起來也特別省心，不用你時常攥緊韁繩牽著，它會時刻跟著牛群在河灘上啃食青草，偶爾抬起頭來“哞”一聲，像是給我報備行蹤。在朝夕相處的時光里，它便成了我形影不離的伙伴。就連每次夜晚，牽著韁繩把它關(guān)進牛舍的時候，它還一副“撒嬌賣萌”的模樣，彎著頭顱在你腿上蹭來蹭去，攔住去路，像極了一個極力挽留客人的小孩，我只得推開它奪門而逃，這就是我這個“黏人、淘氣”的小伙伴。</p><p class="ql-block"> 殘陽夕照，村莊上空已炊煙四起。我們便起身“牛哞哞”喚起吃草的牛兒，踩著夕陽的余暉，趕著牛群往回家走。那村道上一陣陣“嗒嗒”牛蹄聲渾雜著一串串清脆的鈴鐺聲，像一支行走于沙漠中的駱駝商隊。記憶是那么清晰，以致于我時常會夢到那串清脆的鈴鐺聲夾雜著牛蹄聲響，一次次踏入我的夢境，裹挾著泥土的芬芳，和炊煙的味道，彌漫著我的小屋。如今，中國幾千年的農(nóng)耕文化早已落下帷幕，唯有曾經(jīng)的那場童年生活，已經(jīng)是一場回不去的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作于2025.7.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