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生死兩茫茫,人間走過場,</p><p class="ql-block">橋頭懷古處,揮淚話滄桑。</p><p class="ql-block">弟兄姊妹們,游子思斷腸,</p><p class="ql-block">荒草孤野地,埋著爹和娘。</p><p class="ql-block">戲臺依舊在,人散曲誰唱,</p><p class="ql-block">凝目恭耳聽,北風寒骨響。</p><p class="ql-block">秒秒有人生,時時歸云鄉(xiāng),</p><p class="ql-block">先主后是客,黃土訴過往。</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人生似夢非夢,有個地名,銘刻在骨子里,流淌 在血脈中,那就是故鄉(xiāng)。每當走進茴條溝,那座橋是迎接每位游子的唯一建筑母體,她孕育了很多故事,讓人忘掉一路上的風塵辛酸,住足扶摸石固的水泥欄桿,感觸情懷的余熱,當年修橋的一代人,歷歷在目。多少兒女奔迫在外,來回于此,戶口薄上名還在,魂游他鄉(xiāng)不歸處,不管是兒是女,如今卻成了回娘家之路,感嘆生命之根緣,歸程誰念殘陽影,流水孤橋滿鄉(xiāng)愁,橋頭橋尾念夕陽,逢別心知淚回眸,此時此地此心情,斯人斯事斯如夢。憑欄靜聽,蛙聲悠閑,放眼河水,紫霧山的門樓,倒映在云影中,從橋頭慢步到戲臺之處,不過百十來米,有的人叫戲樓,其實稱不了樓,只是一個黃土臺子,上面有座兩坡水的房子,坐北朝南,面向廟,中間有個澇壩,小時候經(jīng)常在那個澇壩里浮水,若碰著了老老村長,在罵,把你幾個歲慫甘鬼子打斷來,立上秋了還浮水,管他立秋是干什么,把水浮了在說。戲臺大概是八幾年由茴條溝兩個隊和東東梁共同修建的,那時間修戲臺和學戲,是莊子上最大的榮幸。上隊的負責人是陳家大老者(已古),有天中午,我去的很早,他比我還早,我們兩個卷著抽老漢煙,對面陽坡川一股土霧,沖上來了一個三輪摩托車,那時節(jié)叫電奔子,到河灣里給爛住了,上來了一個穿軍裝的人喊著來,讓給他幫忙,老者說,這是小岔溝里王老大(已故),小利他大爸在礦務局保衛(wèi)處,身穿軍裝,腰掛合子槍,別說當年,如今放眼山川,這樣人才少有,快走幫忙,我們兩個幫著從爛泥里,給桑到河沿上,小利大爸從兜里掏了兩把洋糖,一人一把,把我高興零個了,趕忙裝上。小利大爸問我們在干啥,回去不,我說我回去取個東西,其實為了坐一下電奔子,半路上碰著修戲樓的人,我感覺風光無限,唉呀呀把人耍了,坐到小利家場上我就下來了,趕忙修戲臺去,走到歲兒家莊底下又拾了個洋糖,心想今兒個好運氣,猛想起小利大爸給我的一把洋糖,唉一摸什么都沒有了,衩衩子爛一個大窟窿,把人氣得,唉閑著里,今日個總算把摩托車坐了,那種三輪摩托車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坐,又步行到戲臺上,總感覺把便宜占美了……</p> <p class="ql-block"> 秋后戲樓修好了,要報名學戲了,就請了劉寨李塬的袁師傅教戲,開始學戲人太多,一本戲人不重復,跑龍?zhí)椎淖钊菀讚Q人,沒有啥技術,起處是四個女的。有一次人下場了,不知誰把褲帶丟了,袁師說誰把腸子掉了,一看是個黑白羊毛辨的很精致,沒人要,那時間經(jīng)濟困難,穿補丁衣服,系羊毛繩繩很廣范,緊要三關解不開是常事,窮則不足為恥。學的戲有,雙羅衫,鐵釘床,鴛鴦壺,斬秦英,八棉衣,大升官,牧羊圈,打鎮(zhèn)臺,探窯等很多折子戲。臨近過年戲?qū)W好了要唱,戲服裝不夠用,袁師借了他們的服裝,就唱了,第一天晚上戲散了,要看戲箱,我自告奮勇和姚三兩個人看,當人都走完了,那個汽燈也沒油了,一片黑暗,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把搭的臺子吹塌了,帳篷椽子斷了一地,把我們兩個嚇壞了,姚三說有鬼,死人轉(zhuǎn)灣子來的,我安慰他沒有,戲臺打了,神戲也唱了,總之那晚驚恐萬狀,險些熬不到天亮。第二天我說不看了,張姨夫讓我?guī)椭鵁麩?,吃過飯我去的很早,汽燈上頭有個鐵環(huán),我用棒子,一頭擔在窗臺,一頭我抬著,滿拴大先給汽燈打著汽,任家尕尕照個手電筒,燒了一會了把汽開大,燈咱不亮,咱會事兒,我一看任家尕尕,把燈蕊拿到手中端祥著里,那個燈蕊是個絲棉特制的,越燒越亮,不敢碰,一碰就成灰。滿拴大氣的罵開了,燒了半天你給鬧壞了,人木者節(jié)省五毛錢來,上一集在劉家寨子焦胡郎跟前買的,怎么說又得換了一個新的,還沒舊的亮。此后三十年再沒見過姚三,任家尕尕和很多戲友,借此問候祝福你們,各自生命不同的軌跡,帶我們默默走向同一個地方,有些將成為永遠……</p> <p class="ql-block"> 笫二年過完年,把學的戲都唱了一遍,大人娃娃們心燒著要出莊子唱戲來,挑選了精兵強將,浩浩蕩蕩,隨時待令,武有奪帥之志,文有老九大喊儀程和他們的獅子助陣,男女抖擻如雄征萬里之勢。那時的鄉(xiāng)俗叫下旗,我和拴女大兩個人先拿個背虎旗,到套子來問社事主管,他們接戲,套子來也有很多親戚,把旗插到廟上或戲樓上,互相轉(zhuǎn)告遠親近鄰,今晚上莊里有茴條溝的戲來唱,把我高興零個了,大功告成,唉喝茶吃油餅。唱社火是個苦事,有一晚上沒人要。我們的戲走過海原的劉家井,郎套川,套子里,會寧的梁圈,甜水井,圈荒溝,嘴頭上,種田的小川子,吳家莊,復興的窄巷子,山李,川口,甘澇子,東東梁,李家溝很多村莊,那激情燃燒的歲月,熱熱鬧鬧,哭哭笑笑,這是生命里最亮的一段光環(huán),去年當我站在戲臺下,看著這個陪伴我們快樂幸福的戲臺,飽經(jīng)歲月的風霜,殘壁垂暮,如此凄涼。仿佛又聽到了人喊馬叫,鑼鼓喧天,曾經(jīng)的那些人,從我的腦海一閃而過,朱春登,王射香,花子仁義扯褲襠,該走的走了,該忘的忘了,人間煙火常在,是的我們皆是過客,人生如戲。這輩子再不能背帳篷,抬箱子翻山越嶺唱社火了,思緒萬千,熱淚盈眶,一恍四十多年,那個戲臺不要人為破壞,自然風化,在過四百年,還能看到它不愿落寂的杵影。多少人,多少故事,聽秦腔,吼秦腔,濃濃的秦音秦韻早融入到血脈里了,叭打曠擦曠,得兒那答曠:</p><p class="ql-block">唉!走走走走了!</p><p class="ql-block">昏昏沉沉何所想,</p><p class="ql-block">夢中靈魂在飄蕩,</p><p class="ql-block">三生石上悔寫滿,</p><p class="ql-block">不知何處是故鄉(xiāng)。</p><p class="ql-block">土地廟鈴風常動,</p><p class="ql-block">山頭幾換牧羊人,</p><p class="ql-block">韓琪殺廟聚錢子</p><p class="ql-block">荒草塵埃寂無聲。</p><p class="ql-block">依橋憑欄望秋水,</p><p class="ql-block">萬事虛閃如浮云,</p><p class="ql-block">從今而后多少年,</p><p class="ql-block">你我同是夢里人……</p><p class="ql-block">二四年秋于寧夏</p><p class="ql-block">塞外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