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昨日去丫兒 那邊，她眉眼帶笑，興致斐然：“姐，我給你彈一首高山流水 ?！敝灰娝龤舛ㄉ耖e，纖纖玉手宛若兩只翩翩飛鴻，本就蘊含著詩韻的古箏里，立刻就傳出來行云流水，歌韻錚琮……</p> <p class="ql-block"> 她的那臺古箏，一年來，在我面前，是第一次 說話。那是因為它的主人沒心情去觸碰它。昨天，也是丫兒沖破迷霧，見到了曙光，我才得以領(lǐng)略和欣賞到它的妙音……</p><p class="ql-block"> 聽著聽著， 一首《琴詩》浮現(xiàn)出來：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于君指上聽？”這首哲理詩的誕生，讓我有理由相信：想當(dāng)初，蘇子是不是也因人生境遇，讓心愛的古琴蒙塵，讓其被遺忘在陰暗的角落？直到自己跌跌撞撞，爬出低谷，高歌“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之后，才向內(nèi)尋求能量，撫琴抒懷？</p><p class="ql-block"> 天下人都知道蘇軾曠達樂觀，堅韌剛毅。但他因烏臺詩案想尋求輕生那一幕，誰又知曉？“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的背后，透著的不是絕望嗎？</p><p class="ql-block"> 無論人前怎樣聳立挺拔的人，都有衰草匍匐于地的一面。關(guān)鍵就看生活那張臭臉，把人逼仄和摧殘到哪步田地！</p> <p class="ql-block"> 丫兒作為臨床20多年的醫(yī)生，見慣了生生死死，遇事都能看得開。工作之余，她游泳，唱歌，看書，寫文章，彈琴，旅游，做做美容，下下廚房，她是能把生活過成萬紫千紅的。什么時候見她，都陽光燦爛著，花朵綻放著。</p><p class="ql-block"> 命運偏偏就不放過她。去年秋天，她的左腳因為跟骨畸形，手術(shù)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是真的。打石膏就打了五周，在籠子里整整困了兩個多月，才能蹣跚學(xué)步，拄著拐杖，下樓行走了。</p><p class="ql-block"> 等到春暖花開，手術(shù)已然過去小半年了，丫兒走路還不正?！竽_尖始終得朝外，邁著八字，腳后跟不敢著力，里面始終像術(shù)前一樣有東西扎著，隱隱作痛。</p><p class="ql-block"> 去長春吉大和給她手術(shù)的教授溝通交流了好幾次，人家都敷衍塞責(zé)，要么就說恢復(fù)期，得慢慢來；要么就說泡泡腳，養(yǎng)一養(yǎng)，別做劇烈運動！手術(shù)半年了，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正常走路能算劇烈運動嗎？！糊弄三歲小孩呢？</p> <p class="ql-block"> “姐，肯定不對勁兒。不能聽之任之了，繞開他，去別的醫(yī)院！”腳是她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都有發(fā)言權(quán)。</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我們來到另一家權(quán)威醫(yī)院，大夫一看新拍的片子，二話沒說：“住院吧，重新手術(shù)?！?lt;/p><p class="ql-block"> 晴天霹靂？醍醐灌頂？禍從天降？二次手術(shù)，于丫兒來講，無異于毀滅性的災(zāi)難。</p><p class="ql-block"> 她把頭埋在我的懷里，號啕大哭；她把自己埋在被里，不吃不喝……</p><p class="ql-block"> 骨科手術(shù)：鋸子、斧子、錛子、錘子、鑿子……閃著冰冷的光，陰森森的，誰進去不膽戰(zhàn)心寒吧？一只羔羊，被這樣無情地宰殺兩次，即便是鋼鐵俠，也心有余悸??！</p> <p class="ql-block"> 5月12日，丫兒又躺在了骨科手術(shù)臺上……</p><p class="ql-block"> 第一周，她自我開解：“我這就是生在好時代了，否則，余生不就是個瘸子嗎？出來進去都拖著個病腳。工作，游泳，旅游，想都不要想了……”看著她的狀態(tài)，懸著的心，放下了。</p><p class="ql-block"> 可是，手術(shù)的第22天，她向我發(fā)出了求救信號：“姐，你過來陪我，我感覺不對。”</p><p class="ql-block"> 我后背發(fā)涼，立刻飛了過去。</p><p class="ql-block"> “姐，第八天的時候，我想法就過激。昨天傍晚，我拄著拐杖站在陽臺上，想一頭扎下去，又擔(dān)心四樓不夠高，跳下去摔不死，還得給孩子惹來麻煩，所以就……漫漫長夜，我沒怎么睡覺，蜷縮得像個嬰兒，害怕得要死……我真要崩潰了！”丫兒邊哭邊說，“姐，不是我矯情，也不是我脆弱，你不要瞧不起我……”</p><p class="ql-block"> 我摟著她，心疼得直發(fā)抖，嘴巴像開了掛一樣，極力開導(dǎo)她。</p><p class="ql-block"> 多明媚的一個人，因為醫(yī)生的技術(shù)不過關(guān)，被二次 囚禁，二次捆綁，身心都被架在火爐上炙烤。輕度抑郁，想逃避再正常不過了，人處在極度低靡的狀態(tài)，心里是看不到一絲光的。我又怎么會去責(zé)備她？</p><p class="ql-block"> 好在她熱愛生命，能及時止損，沒讓丑陋不堪的情緒蔓延和擴大，否則，不敢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截止到7月12日，丫兒的腳手術(shù)整整兩個月。拐杖扔了，可以穿上飄逸的裙子，下樓遛彎了。速度雖緩慢，于她而言，已經(jīng)像孩童第一次自己邁上臺階那樣欣然了。</p><p class="ql-block"> 重新?lián)碛辛恕半p腳”，重新?lián)碛袑崒嵲谠谧呗返哪芰?，看花，花艷；看草，草鮮；看天，是如此高遠；看水，是清澈湛藍……美，空氣里，洋溢著甜！</p> <p class="ql-block"> 丫兒恬靜安然，很陶醉地彈著曲子，那空靈之聲?如山谷幽蘭在房間里回蕩，那高古之音似流風(fēng)回雪在耳畔回想……她奏響的是一首生命的樂曲。</p><p class="ql-block"> 那個活力四射，光彩照人的丫兒，又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