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不是風(fēng)流倜儻的謙謙君子，也沒有那份高端的儒雅與時尚，但也算不上俗不可耐的粗野之人，只是一位生于鄉(xiāng)野的凡夫俗子而已；而要說野味人生，也并非吃飛禽，嘗走獸，當(dāng)然，初夏白日里捕捉的蜻蜓和秋日里逮到的肥碩的螞蚱，還有夏夜摸的金蟬與冬季冰天雪地里砸開冰后從冰窟窿里躍出的鮮魚，這野味還是沒少吃的。文中的野味只不過因為自己成長歷程中與一些野菜邂逅而結(jié)緣罷了。小時候記得在一部電影里有一句臺詞是這樣說的：天當(dāng)房，地當(dāng)床；野果野菜當(dāng)干糧。老師告訴我們說這是革命者們在艱苦奮斗的歲月里的樂觀主義。后來讀了一些有關(guān)紅軍長征中艱難生活情況的文章，才了解到在饑渴難耐的時候，紅軍將士們只能挖野菜充饑，這野菜也是為新中國做出了貢獻的。我不由的對生活中的野果野菜而充滿了敬畏之心。其實，作為六零后的我對生活中的許多野菜并不陌生，在那個經(jīng)濟極度匱乏的年代，我們小時候為了吃飽飯也是經(jīng)常挎著個小竹籃，拿著把鐵鏟到田間地頭去挖野菜，至今回首展望一下走過的歷程，那大自然饋贈的許多野菜的味道依然在唇齒間香氣四溢，令人回味無窮。有人說野菜里融入了一代人的記憶與鄉(xiāng)愁，我卻總是感覺在幾十年與野菜的交往中更多的是培養(yǎng)出了千絲萬縷的情感，而不是純粹的記憶與鄉(xiāng)愁。</p> <p class="ql-block"> 在我們魯西南這片孕育了儒家思想與運河文化的廣袤沃土上，在這水滸好漢與鐵道游擊隊英雄們馳騁過的無垠曠野上，野菜的種類是非常多，如蒲公英、車前子、野莧菜、灰灰菜、青蒿、薄荷、馬齒莧與薺菜等等、等等，僅憑我一己之力肯定是數(shù)不全的，但在這眾多的野菜中，提起自己與野菜的那份情緣，我感覺首先要數(shù)馬齒莧了。記憶里在我小時候，母親總愛給我們用馬齒莧烙油餅吃。母親把馬齒莧淘洗干凈，瀝干水份后，放在開水里焯上個二三分鐘，撈出放在涼水中稍一冷卻，再撈出瀝干，放在案板上用刀剁碎后，便與面粉和在一起，和面時水中放些鹽與自己研磨的五香面，面和得很瓤，然后在熱鍋里倒點可憐巴巴的豆油，待油也就是有個六七成熱，便把面糊用勺子舀一些放入鍋里攤開，用文火慢慢來烙，定型之后再去用鏟子翻上幾下，隨著在煙熏火燎中餅子皮膚漸漸變?yōu)榻瘘S油亮，那原來被面糊裹挾著的香味也因受不了那份煎熬而沖出了廚房，在天地間彌漫開來，時常惹得我垂涎欲滴，當(dāng)母親用小筐子將烙好的餅子端上飯桌時，這即當(dāng)飯又當(dāng)菜的餅子也便成了我們一家人的主食了。當(dāng)然，母親也有時用它們做涼拌菜，那味道就是另外一番的滋味了。把焯過水的馬齒莧輕描淡寫地撒些細(xì)鹽后，與蒜末、蔥花、切好的鮮辣椒一拌，再滴上幾滴當(dāng)年非常金貴的小磨香油，翻來覆去一拌便做成一道簡單卻清香爽口的小菜，當(dāng)年沒有什么雞精、香精、味精等等現(xiàn)在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的各種調(diào)料，有點鹽與香油便算是給這菜注入了靈魂了。那時我們也只是為了解決肚子里的饑荒，并不懂它的什么營養(yǎng)價值與醫(yī)藥功效，只覺得這葉子肥厚，吃起來有點爽滑的好咽，若是卷在雜糧煎餅里面嚼起來也不那么食之無味了。</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當(dāng)年只倘佯于我們低矮草房和土灶臺的這裹腹之菜如今卻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了農(nóng)家小院和豪華酒店里常見的美味佳肴了。不過隨著日月星辰在四季輪回中的變幻，我對這馬齒莧有了更多的了解了，知道這不起眼的小草竟被譽為“長壽之草”。它耐旱、生命力頑強，無論是在石縫間還是田埂邊，都能倔強地生長。如今我也時常會抽時間去田間地頭挖上一些，憑著記憶里殘留的那份心情，效仿著母親當(dāng)時的情形去努力為一家人做上幾次，但總是找不到當(dāng)時的感覺，也吃不出當(dāng)年的味道，但在慢慢咀嚼后那股唇齒間帶著泥土清香的味道還是有的，我想：也許經(jīng)過幾十年的風(fēng)雨洗禮，當(dāng)下的馬齒莧也已不是當(dāng)年的馬齒莧了，正好當(dāng)下滿臉皺紋，兩眼昏花的自己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懵懵懂懂，充滿激情的少年一樣。</p><p class="ql-block"> 說起少年時光，我還是欠了這馬齒莧一個若大的人情的。記憶里有一年夏天，那年雨水特別多，空氣也比往年燥熱了許多，我身上起了好多痱子，癢癢的心焦意亂。母親便讓姐姐挖了些馬齒莧，放在鍋里燒了些開水，待水涼后，便讓我用毛巾浸在這水里面后，將全身翻來覆去地抹了幾遍。常言道：偏方治大病，這效果雖然說不是立竿見影，但在用了幾次后，痱子就全部溜走了?，F(xiàn)在從網(wǎng)上一查看才知道，這馬齒莧不僅僅是大自然饋贈的人間美味，它還具有清熱解毒，消炎止癢等多種功效?？磥硭菍Φ闷鹑藗兯徒o它的“長壽菜”這個稱謂的。</p> <p class="ql-block"> 薺菜是春天最溫柔的饋贈，也是冬去春來時大自然送給人們的一抹新綠。雖然說它不嬌貴也不名貴，更談不上金貴，但它卻總能在田野間悄然生長，低調(diào)卻不失風(fēng)采，雅致而不失風(fēng)韻，總是顯得那么內(nèi)秀而文靜，如青澀的鄰家小妹讓人垂涎欲滴，總給人淡妝濃抹總相宜的一份情愫在腦海里縈繞。宋代詩人辛棄疾曾用詩句“城中桃李愁風(fēng)雨，春在溪頭薺菜花”贊美其置身于大自然中彰顯的野趣與生機。小時候，我和姐姐常去田間地頭挖薺菜。母親總是告訴我們說：“多挖些，挖少了就用來喝咸湯，挖多就給你們包水餃吃?！睘榱四艹陨弦活D薺菜水餃，我們毫不吝嗇自己的力氣，在田地里極力去追尋薺菜的身影，偶爾發(fā)現(xiàn)幾棵便如沙漠中找到綠州一般地欣喜。薺菜的葉子細(xì)碎如羽，貼著地面生長，仿佛是大地的繡花邊。它不挑土壤，不懼寒暖，只要春風(fēng)一吹，就能冒出嫩綠的新芽。母親總是習(xí)慣于將我們費盡周折挖來的薺菜，洗凈切碎后，調(diào)入煎好剁碎的雞蛋和出好剁碎的粉條，給我們包水餃吃。咬上一口熱氣騰騰的水餃，薺菜的清香四溢開來，仿佛整個春天的味道全在自己嘴里匯集于此了。</p> <p class="ql-block"> 薄荷茶是我老伴夏日里的獨寵。飯后，陽我總喜歡泡一杯薄荷茶慢慢去淺飲，說是能清涼解暑，提神醒腦。薄荷在我們這里是非常常見的一種植物；葉子翠綠飽滿，輕輕一搓，便散發(fā)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香氣。小時候，我在老家的屋后種過一排薄荷，只需摘幾片葉子泡水，便能喝出一份自然的清涼。它給我最深的印象便是它對生活環(huán)境的順其自然與隨遇而安，只要給它一片土地，哪怕是貧瘠地枯瘦如柴，只要給它充足的陽光與雨露，就能克服成長歷程中的艱難險阻，掙扎著長成一片綠意盎然。雖然說我與老伴相濡以沫地生活了幾十年了，但我卻不太喜歡喝薄荷茶，因為，這茶飲后總有那么一份有獨特魅力的清涼而略刺鼻的味道留于口中而揮之不去。但我卻對薄荷說不上喜歡，但并不討厭。因為，我日常生活中非常喜歡吃薄荷炒蛋。將薄荷的嫩葉或者嫩芽掐一些，淘洗干凈后，放在開水中焯上三四分鐘，焯水時水中適量放些鹽以便能保持其鮮嫩口感與營養(yǎng)價值，將其撈入涼水中后，再把水份擠干，然后切碎了與鮮蔥花和辣椒打情罵俏的一攪拌后，再與不管是雞、鴨、鵝與誰相好下的蛋，共租一個鐵鍋，盡享一番人間煙火氣息后，那色香味俱全的薄荷炒蛋便會香氣撲鼻地被請到飯桌上，舉箸品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爽便會急不可待地去到你的五腑去暢游一番，那份獨特的魅力仿佛整個世界都清涼了下來。</p> <p class="ql-block"> 把野菜置于飯桌之上，其實也不是我們現(xiàn)代人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詩經(jīng) 不苢》中就曾用“采采芣苢，薄言采之”來形容先秦時人們采集車前子的勞動場面；唐朝詩人杜荀鶴在《山中寡婦》一詩中也以“時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帶葉燒”形象而逼真地描述了自己所見到的以野菜充饑來維持生活的民間疾苦。斗轉(zhuǎn)星移，時過境遷，歷史的天空已劃歸往年的歲月，時代不同了， 如今人們在追求原生態(tài)與綠色食品的誘惑力感召下，對這往年生長于鄉(xiāng)野之地野菜們的營養(yǎng)價值與醫(yī)藥價值，市場經(jīng)濟價值，甚至于歷史文脈的文化價值不遺余力地去挖掘，去探究，去標(biāo)新立異地去打造，使這往年只為養(yǎng)家糊口而不得已登上飯桌的各種野菜在經(jīng)過精加工后而身價倍增。不過是當(dāng)年靠自己吸天地之精華而生長的野菜在許多地方也已被圈養(yǎng)地野不起來了，把它們搬進了溫室，請進了大棚，給于百般地溫柔加以馴服，至使這野菜的野味也不在摻和那么多風(fēng)霜雨雪的歷練與陽光雨露的滋潤，這也使野味在人們的呵護中乖了許多。不過，盡管如此，卻涌現(xiàn)出越來越多人群卻把野菜視為生活中養(yǎng)生的珍饈，把能吃上幾頓可口的野菜當(dāng)作生活中的一種時尚了。而我這個自小生長于鄉(xiāng)野，以野菜裹腹充機長大的土命人，如今也置身于在這洋溢著野味的時尚潮流的漩渦里有點難以自拔了，我情不自禁地想：我曾絞盡腦汁，千方百計想著忘卻的苦澀歲月里的記憶與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著荏苒蹉跎里的鄉(xiāng)愁，難道也如影隨形跨越了幾十年又搭上了這新時代的高鐵，時時刻刻提醒我們莫忘歷經(jīng)滄桑的來時路，莫忘堅如磐石的初心，莫忘前進路上不僅有繁花似錦，也有莫測風(fēng)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