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末,二十多歲的我剛進廠沒幾年,就遭遇了一場車禍,被中國人民解放軍基建工程兵第X支隊機械營的一名司機開車撞壓受傷,住進了他們的師部醫(yī)院。X支隊剛從外地轉(zhuǎn)戰(zhàn)到馬鞍山。說是師部的醫(yī)院,其實規(guī)模不大,醫(yī)生護士加上炊事班也就二十多人。盡管師部醫(yī)院醫(yī)療條件和技術(shù)有限,但在近六個月的治療時間里,女護士小陳卻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護士小陳來自廣西,身形瘦小皮膚偏黑。一套軍裝穿在她身上,顯得略微寬大,可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顧盼生輝。按照現(xiàn)在的說法,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官二代”,她的父親是師級干部。醫(yī)院里不少首長都想照顧她,提出為她調(diào)整工作崗位,可她每次都婉言拒絕,始終堅守在醫(yī)護崗位上。</p><p class="ql-block"> 別看小陳身材嬌小,工作起來卻極為干練,總是搶著去做苦活、臟活,活脫脫一個“拼命三郎”。我進醫(yī)院時小陳剛交了入黨申請書,處處事事以黨員的標準要求自己。她始終把病人當作自己的親人,關(guān)懷無微不至。</p><p class="ql-block"> 我剛住院換藥的時候,那難度超乎想象。中藥涂抹在紗布上,第二天就和腐肉緊緊粘連在一起,根本無法輕易弄下來。每次換藥,小陳都會想盡辦法減輕我的痛苦。她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小心翼翼,每一個動作都飽含著關(guān)切。她還會不停地鼓勵我:“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奔幢闳绱耍看螕Q藥我還是疼得呲牙咧嘴。而小陳呢,常常眼含熱淚,仿佛這疼痛也真切地降臨在她身上。一次換藥,往往就要花上一兩個小時。別人想替她,她總是笑著說:“快了,馬上就好?!逼鋵?,她是擔心別人手法重,會加重我的痛苦。</p><p class="ql-block"> 住院十幾天后,創(chuàng)面不但未愈,反而骨髓發(fā)炎了,主治的主任提出了截肢保住生命的方案。聞聽后我猶如五雷轟頂,萬念俱灰。小陳得知后及時出現(xiàn)在我的病床前,輕聲細語勸導(dǎo)我,陪我聊天,緩解我的思想壓力,鼓勵我勇敢戰(zhàn)勝疾病。她見我總是悶悶不樂,就把自己正在讀的書拿給我看,還和我一起討論書中的情節(jié)。她輕聲細語,如同春風拂面,一點點化解我心中的憂愁。我們都是年輕人,在一起暢談理想,暢想未來。不知不覺中,她成了我名副其實的心理輔導(dǎo)老師。好在外科主治陳軍醫(yī)及時趕回,接手了對我的治療才轉(zhuǎn)危為安。</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一向大大咧咧的小陳羞怯地來到我的病床前,輕聲說:“有件事我想對你說,你不許告訴別人。”我說這里我是老百姓,一不認識人,二也下不了病床,想告訴人也沒辦法呀。小陳想想連連點頭。原來小陳收到她家鄉(xiāng)男同學寄過來的信,信中表達了對她的愛戀之情。這讓小陳一時暈頭轉(zhuǎn)向不知如何是好,想問別人又怕影響不好,所以就想來聽聽我的看法。我對戀愛也是白紙一張,聽后自然說不出一二來,但這不影響我倆對此事的討論。</p><p class="ql-block"> 我傷愈出院那天,小陳知道我喜愛軍裝,特意精心挑選并調(diào)換了一套軍裝送給我,當作臨別禮物。作為回報,我也花錢購買了一套書送給了她。后來聽說,小陳憑借自身的努力考上了軍醫(yī)大。我堅信,學成之后的她一定會成為一名醫(yī)術(shù)精湛、關(guān)愛病人的好醫(yī)生。</p><p class="ql-block"> 只是,自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小陳護士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