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暮夏的風掠過濕地公園的步道時，我正為一片突然漫過來的紅怔住。那紅不是楓葉燃秋的熾烈，也不是月季初綻的濃艷，倒像誰將胭脂溶在了霧里，輕輕巧巧漫過半片沼澤，連帶著空氣都染了層粉霧似的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走近了才看清是紅蓼。它們約莫齊腰高，細細的莖稈卻高高挺起，頂著一串一串細碎的花，風過時便齊齊頷首，像一群穿著粉裙的姑娘在低低絮語?；ㄇo總微微垂著，那花瓣又攢得熱鬧，遠看真如古人說的"紅蓼花垂千萬穗"，沉甸甸的，把夏末的慵懶都墜在了里面。</p> <p class="ql-block">蹲下來細看，每朵小花都細巧得很，五片花瓣攏成個小鈴鐺，卻偏偏擠得密不透風，湊成一串飽滿的花穗。莖稈上的葉子闊大，沾著雨后的水珠，綠得發(fā)亮，倒把那粉花襯得愈發(fā)嬌嫩。有蜜蜂停在花穗上，翅膀一扇，便驚起細碎的花粉，在陽光下飄成一道淡金色的霧。</p> <p class="ql-block">忽然想起書里說，這紅蓼原是極尋常的植物，既能入藥去濕，果實能釀酒，連牛羊都愛啃它的莖葉。可此刻看它成片地開在水邊，風過時如紅浪翻涌，倒覺得那些實用的功效都成了錦上添花的注腳。它明明有取悅世人的美貌，卻還帶著一身濟世的本事，難怪古人要寫"紅蓼灘頭秋正雨"，把它放進最詩意的景致里。</p> <p class="ql-block">夕陽西斜時，紅蓼花被染成了暖橘色。近水的倒影隨波晃動，花與影疊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花，哪是水里的云霞。我站在步道上看了許久，直到暮色漫上來，才發(fā)現(xiàn)衣襟上不知何時沾了兩瓣細碎的粉花——大約是風送的禮物，替這片紅蓼，把夏末的溫柔悄悄別在了我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