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銅川市耀州區(qū)寺溝鎮(zhèn)寺溝村的一所老宅里，村民宋家的院落里，生長著一棵樹齡約近四百年的皂莢樹，樹的胸圍大概四米左右，樹姿高聳挺拔，樹冠茂密翠綠，樹皮緊致，至今依然郁郁蒼蒼，如人在中年，生命力正值旺盛。</p><p class="ql-block"> 據(jù)年屆七旬的主人宋先生介紹，他小時候就在這棵樹下玩耍，他聽爺爺說，他爺爺?shù)臓敔斠苍谶@棵樹下玩耍、生活，再往上就不知道歷經(jīng)了多少代人，也不知道是往上多少輩的先祖在家宅院落里栽下的這棵大樹，如果按樹齡推算，應(yīng)該是明朝后期這棵樹就被栽在這里了。</p><p class="ql-block"> 歷數(shù)百年而巍然屹立、又能在一個家庭的院落里同主人一道歷經(jīng)世事變遷、風(fēng)雨滄桑的樹木，難道不值得我們肅然起敬嗎？這至少也說明主人家是本地望族，家業(yè)頗大，如此才能根基牢固，歷百難而不改其貌，經(jīng)數(shù)百年而不移其家，或許正因世代秉持的淳樸家風(fēng)，這棵樹與家族才能共同歷經(jīng)風(fēng)雨，主人的一番介紹也剛好印證了我的猜測。</p><p class="ql-block"> 在主人的記憶里，他的爺爺那輩手里便有良田數(shù)十頃，家里常年雇有長工，也就是像《白鹿原》里白嘉軒那樣的所謂“地主”，在村里威信頗高，樂善好施，曾給自家的幾個佃戶都娶了媳婦、成了家，鄉(xiāng)鄰有難，只要張口，便無不慷慨解囊相助，在當(dāng)?shù)乜诒畼O佳。據(jù)主人回憶，舊時鄉(xiāng)鄰議親，聘禮多以糧計(jì)，曾有村民因家貧無力籌措，他祖父便開倉贈糧，助其成家，如今兩家后人仍常往來，這段往事成了村里口口相傳的佳話。后有隊(duì)伍劫富籌資，綁了他的爺爺，打算索要贖金，但恰好隊(duì)伍里有個曾被他家接濟(jì)過的人，當(dāng)了隊(duì)伍里的連長，看到了爺爺，知道他是個好人，便偷偷的把他放了，也算是對他積德積福、善有善緣的一種回報(bào)吧。</p><p class="ql-block"> 后來新中國解放了，因?yàn)樘锂a(chǎn)多，自然被劃做地主階級，開批斗會，竟無一人上臺發(fā)難指控。人的心里都有一桿秤，誰善誰惡、誰好誰壞，別看平時不說，可都在心里裝著呢。昧良心的事，只有極少數(shù)人才干得出來。</p><p class="ql-block"> 在主人的記憶里，他們家原來院子很大，那棵樹就矗立在院子的中間，一大家子人吃飯的時候都在樹下圍聚，有時候他們家族有事聚攏議事的時候也會圍在這個樹下說事，所以這個院子也被他們稱作“大院”，吃飯?jiān)诖笤簶湎?，說事也在大院樹下，平時農(nóng)閑聚在一起聊天也在這棵樹下，所以，這棵樹在他們的整個家族成員的記憶里，都非常深刻。以至于他們家族在鄉(xiāng)親們的嘴里，被稱作“大院”門里。</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因?yàn)榧掖髽I(yè)大，人口多了，自然就要分家，分了家就要另蓋房子。以前蓋房子可以往外擴(kuò)張，只要是自家地產(chǎn)，哪里合適就蓋哪里，可自土地收歸集體所有之后，就只能在自家的院子里想辦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隨著分出來的家族成員越來越多，房子也就越蓋越多，原來大院的地方就被侵占的越來越小，直至家里要蓋窯樓的時候，那棵已經(jīng)腰身粗壯、樹冠遮天的大皂莢樹就顯得更占地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面對這數(shù)百年的象征家族枝繁葉茂的大樹，豈是說動就能動的，況有祖上遺訓(xùn)，說這棵樹被風(fēng)水先生看過，造型特異，主家不可妄動。不管是真是假，最后主家還是做了讓步，修改了窯樓的設(shè)計(jì)，專門給大樹讓出了一塊讓它生存的地方，未動大樹分毫；后來又分家蓋房，大院空間愈發(fā)狹小，現(xiàn)主人實(shí)在沒辦法，就挨著大樹、在樹下做了間廚房，封頂?shù)臅r候把樹身包裹在房頂里，形成了房中有樹、樹在房里的奇觀景象，亦未敢傷及大樹分毫，在廚房里形成了樹身占一半、灶臺案板占一半的逼仄空間，人在做飯時轉(zhuǎn)個身都會被撞到。提起那時做飯的艱難，主人至今仍喟嘆不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再后來改革開放，村上也不再計(jì)較什么出身成份，開始人人平等了，他們這些一直劃不到宅基地的人才陸續(xù)搬出了老宅，在外面有了自己的新家，老宅子又慢慢的空了出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主人搬到新宅以后，又把原來用作廚房的地方圈起來開始養(yǎng)豬。豬仔生性好動，喜歡用嘴亂拱，老樹根底松軟，被小豬連拱帶咬，拱出個不大不小的豁牙，供自己在里面躺臥。小豬越長越大，豁牙也就越拱越大，直至后來長成大豬，依然可以在里躺臥。后來不養(yǎng)豬了，那個豁口看起來讓人觸目，主人又用石頭磚塊把那個豁口填實(shí)，過了幾年，那個豁口竟又被樹皮長滿圍實(shí)了，不注意看，幾乎看不出有啥異樣?？吹轿覀冇行@奇疑惑的神色，主人帶著我們走到跟前，讓我們仔細(xì)查看，還真是，新舊樹皮處有一道縫隙的痕跡，估計(jì)再過幾年，應(yīng)該就一點(diǎn)也看不出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驚異于大樹頑強(qiáng)的生命力和自愈力，數(shù)百年過去，人類一代又一代的輪回，江山一朝又一朝的更替，大樹不言，自有見證。站在這棵樹下，樹木滄桑，冠蓋如云，我感覺</span>人類的興衰榮辱，在古樹的沉默注視下，仿佛只是滄海一粟。</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當(dāng)初，這棵樹因人而生，長大后又蔭護(hù)著這院里的人。人類敬畏生命，敬畏自然，大自然反過來又反哺人類，讓生命繁榮，讓家族綿延，讓人類生生不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人和樹相互滋養(yǎng)，互依互存，有這樣厚德積福的家族，才會有這樣一棵樹；有這樣勤勞善良的人民，才會有這棵樹；有這樣千年農(nóng)耕的延綿，才會有這棵屹立數(shù)百年而依舊繁榮茂盛的大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星轉(zhuǎn)斗移，歲月更迭， 明王朝倒了，這棵樹未倒；清王朝倒了，這棵樹未倒；歷經(jīng)民國和抗戰(zhàn)，這棵樹依然未倒；新中國來了，這棵樹卻更加郁郁蔥蔥，枝繁葉茂，煥發(fā)出新的生機(j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今天，它已被國家林業(yè)部門列為國家重點(diǎn)保護(hù)古樹，靜靜的矗立在歲月的長河里，護(hù)佑著屬于它的村落，期待見證我們這個民族更加輝煌的發(fā)展奇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