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走馬滁州看馬政</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浙東舍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幾次到訪滁州，都見到一個高高的門樓，上面赫然寫著“</span><b style="font-size:18px;">南京太仆寺</b><span style="font-size:18px;">”幾個大字。我好生奇怪，滁州雖然離南京只有不到50公里，但屬于皖東地區(qū)，畢竟隔了省份，何以有“ ' 南京＇太仆寺”之名？這里有歐陽修命名的醉翁亭，有著名譴責(zé)小說《儒林外史》作者吳敬梓的《紀(jì)念館》和吳敬梓祖蔭探花故居等著名景點，所以就沒有在意這個名字有點蹊蹺的地方。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今年7月6日，盡管酷暑炎熱，氣溫高達39度，也沒有擋住我好奇熾熱之心，探訪了這里。踏進這個頗有些輝煌的門樓，迎面撲來是徐悲鴻的《八駿圖》和一排排石柱拴馬樁，細看才知道原來這里是明朝朱元璋設(shè)立的馬政衙署“太仆寺”，直屬南京的兵部衙門。恕我孤陋寡聞，以前我一直不知道“太仆”是個什么樣的官。查了史料，從先秦開始，尤其是到了漢代，“太仆”就是管馬的衙署，而且位列九??，其長官的品位也很高?！疤汀?，按古文字之義，太就是“大”，直義就是大仆。因為馬主要是為朝廷服務(wù)的役仆，自然就是太仆了。有人說，這是因為古代有馬的圖騰，筆者未考證過，但是“馬”在沒有現(xiàn)代交道工具之前，一直是軍事紛爭、皇家出行和傳遞信息重要的馭神。所以自古以來，人們就把馬同神仙的坐騎龍聯(lián)系在一起，稱為龍馬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打仗，無論是戰(zhàn)車的拖曳，還是騎兵的坐騎，必須要有戰(zhàn)馬。馬的奔跑速度、耐久力、應(yīng)戰(zhàn)和對馭手的感應(yīng)能力，對戰(zhàn)爭的勝負有一定的影響。漢武帝北征匈奴，拓土安邦，馬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許世友將軍在紅軍時代當(dāng)過騎兵師長，傳說他在膠東時有一匹名叫“燕青”的戰(zhàn)馬，取名燕青，可見其英勇機敏。這匹馬頗通人性，嘶嘯吼鳴，沖鋒陷陣，與許將軍一起打過不少大仗、惡仗，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情，并且還救過許將軍的命。這匹馬戰(zhàn)死后，許將軍依依不舍，還專門去為它祭奠掃墓。解放后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們的部隊仍然有提供戰(zhàn)馬的養(yǎng)馬場。不僅戰(zhàn)爭，皇帝和皇室人員、重要官員等人的出行，有時也需要馬。馬也是信息傳輸?shù)闹匾煌üぞ?，皇帝的命令、官員的上疏，以及相互之間的信息溝通，都需要馬，需要馬的一站站快速傳輸。古代文獻和電視劇里，有所謂的“六百里加急”的說法，意思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快馬加鞭送達皇帝的諭旨。農(nóng)田的耕作，有的地方也離不開馬的畜力。既然馬在古代政治、軍事、信息等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就要設(shè)立專門的部門來負責(zé)對它的畜養(yǎng)、選配和使用。馬是有血有肉、有靈性的活物，是皇家、官員的重要助手，所以把它稱為太仆也就一點不奇怪了。</span></p><p class="ql-block"> 走進太仆寺衙署展廳，一看介紹，朱元璋深感馬在戰(zhàn)爭中的重要作用，決定在其老家鳳陽附近滁州設(shè)立“太仆寺”，隸屬于兵部，長官為太仆卿，官位為從三品，副手為少卿，為四品，或從四品，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副部級二級機構(gòu)，負責(zé)長江下游八府四州的戰(zhàn)馬和皇家御馬的牧養(yǎng)、調(diào)配工作。朱棣就位后在北京設(shè)立太仆寺，就把滁州的衙署改為“南京太仆寺”。衙署里有正廳，為太仆卿辦公之所，還有兩個少??廳，亦即太仆寺設(shè)一正兩副。太仆寺除了辦公地點，還有后花園，據(jù)說是按原樣復(fù)制的。附廳里陳列了關(guān)于太仆寺歷史沿革、馬的知識和馬政管理的介紹等圖片展覽和展品，大大擴展了我對馬的認知。</p><p class="ql-block"> 最令我驚訝的是，我的鄉(xiāng)黨、余姚籍心學(xué)創(chuàng)始人王陽明（王守仁），也曾擔(dān)任過南京太仆寺少卿，亦即副長官。明正德年間，太仆寺日益式微，變?yōu)殚e職，與王陽明同時代的書畫家文徵明曾有詩云：“ 清閑官府面山開，左右松杉四十栽。滿地綠陰衙吏散，游人無禁去還來?！?（<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太仆寺廳事題》）。明代衙門是戒備森嚴的，但太仆寺卻“衙吏散”，游人“無禁去還來”，成了一個冷落鞍馬稀、閑人隨便進出的所在。</span>王陽明在南京開堂授學(xué)，遭人擠兌，遂于正德6年（1512年），經(jīng)由考功司郎中，選任太仆寺少卿，并于次年赴滁州任職，借此機會進一步研究心學(xué)。他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林間睡起 》一詩中，感嘆這是個閑差，“林間盡日掃花眠，只是官閑愧俸錢”，就把主要精力用在講學(xué)上了。他任太仆寺少卿</span>短短兩年，從學(xué)者達數(shù)十人，就連他的頂頭上司太仆卿楊褫、后來的太仆卿羅欽忠，都是陽明心學(xué)的響應(yīng)者。至今南京太仆寺中仍保留有陽明洞、梧桐岡和來遠亭等，傳為王陽明休憇、講學(xué)之處。</p><p class="ql-block"> 太仆寺離宋歐陽永叔命名的醉翁亭只有三里之地。與歐陽先生一樣，王陽明感山水之樂，得天地之氣，融“知行合一”之學(xué)。在南京太仆寺講學(xué)、游學(xué)、研學(xué)，使他的心學(xué)日臻完善，不斷發(fā)揚光大，成就了宋明理學(xué)的一大流派，對后世，乃至東亞儒學(xué)，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p><p class="ql-block"> 時至傍晚五點多鐘，已接近閉舘時分，還有些景點如陽明洞、來遠亭等未及去看，頗有幾分遺憾。雖炎熱無比，酷暑難耐，然而我的心卻無比地沉靜，沉靜得如同柏子潭潭水一樣清澈、靜謐，沒有一點點浮浪和漣漪，這也許是陽明先生心學(xué)的映照和感應(yīng)吧。走出園區(qū)大門，回首偌大門樓上“南京太仆寺”五個大字，我浮想聯(lián)翩，意猶未盡，這豈是馬政之所，它就是個馬文化的淵藪，就是心學(xué)集大成之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太仆寺衙署大門，照片取自網(wǎng)絡(luò)</p> <p class="ql-block">衙署正門內(nèi)的石柱拴馬樁</p> <p class="ql-block">此為太仆寺??正堂，上面寫著“<b>勤職敬德”</b></p> <p class="ql-block">太仆寺內(nèi)藏品銅質(zhì)馬踏飛燕</p> <p class="ql-block">太仆寺內(nèi)藏品：磁器馬拉官車</p> <p class="ql-block">我在此留影</p> <p class="ql-block"><b>文徵明《太仆寺廳事題》和王陽明《林間睡起</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林間睡起</span></p><p class="ql-block"><b> 林間盡日掃花眠，只是官閑愧俸錢。門庭不妨春草臺，齋居長對晚山姸。每疑方朔非真隱，始信揚雄誤太玄?；焓酪嗄茈S地得，野情終是愛丘園。</b></p><p class="ql-block"> ——王陽明《林間睡起》敬毅書</p><p class="ql-block"> 【注】：王陽明任南京太仆寺少卿時所寫《林間 </p><p class="ql-block"> 睡起》，既感嘆閑居俸少，又充分利</p><p class="ql-block"> 用空閑時間研究心學(xué)：“混世亦能</p><p class="ql-block"> 隨地得，野情終是愛丘園”。</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文徵明《太仆寺 廳事題》</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清閑官府面山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左右松杉四十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滿地綠陰衙吏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游人無禁去還來。</b></p><p class="ql-block"> ——明太仆寺乃閑差，心學(xué)創(chuàng)始者王陽明正 德年間任南京太仆寺少卿，潛心心學(xué)乃成大器。今書文徵明詩以志。敬毅乙巳年仲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