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嶺兜的早晨，霧嵐風(fēng)清。</p><p class="ql-block"> 大牛十幾年如一日，樂此不疲，仿佛嶺兜撩開了晨幕的那一刻，他就站在村口老榕樹下的高臺(tái)上了……幕啟時(shí)，大牛亮開嗓子，就像戲場報(bào)幕似的：“上——工——嘍！”</p><p class="ql-block"> 驚飛了山鳥，嶺兜回聲。</p><p class="ql-block"> 今天，大牛把“啦”字拉長了，讓那一個(gè)“嘍”音，別出一番山魂的悠靈聲韻來……一旁的二哈子，打趣一個(gè)“嘍”，尾聲兀然上挑：“牛哥，不演說、演說一下軍功章什么的？”二哈模仿一個(gè)佩戴軍功章的昂揚(yáng)姿勢(shì)……“逗”我是吧？大牛也不是好惹的：“想造反？你個(gè)二哈子，膽敢挑釁我！”</p><p class="ql-block"> “哪敢喲！”二哈縮頭烏龜了，只覺得文化革命雖然“造反有理”，但那也不是什么時(shí)候都可以“有理”的呀？就像現(xiàn)在，二哈暗自檢討。</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在哪兒走漏了風(fēng)聲？解放授一等功，那是斷了左臂換來的呀！</p><p class="ql-block"> 從東北榮軍院寄回的軍功章，那是小妹妹建設(shè)從鄉(xiāng)郵電所領(lǐng)回來的……信中：解放千叮萬囑，說斷臂之事只可父親知道。</p><p class="ql-block"> 建設(shè)與父親遵囑，保密；母親，以及土改、互助等哥哥們都不知情。</p><p class="ql-block"> 待下工回了家，大牛悄悄地追問建設(shè)：“閨女呀，咱沒走漏什么風(fēng)聲吧？”</p><p class="ql-block"> 是呀，咱大牛，他已經(jīng)一改往日的張揚(yáng)，從此緘口了。</p><p class="ql-block"> 建設(shè)一想，忽然明白，說：“那天二哈叔纏著要看軍功章，我好像是含著淚遞給他的……這二哈叔鬼精、鬼精的，莫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p><p class="ql-block"> 說著，說著，建設(shè)眼眶發(fā)紅，淚水禁不住的，便滴滴噠噠淌了下來，“爸，要不，咱把哥接回家來吧？”</p><p class="ql-block"> “閨女，你哥為國斷臂，值！”大牛抹了抹欲滴未淌的眼淚，哽咽了，“接，一定接……待安頓好鯉城來嶺兜落戶的這一些知青，我和你去榮軍院，一起把你哥接回家！”</p><p class="ql-block"> 嶺兜村來了知青。</p><p class="ql-block"> 大牛從嶺兜公社知青辦領(lǐng)回來的：三男兩女，說插嶺兜生產(chǎn)隊(duì)、可以直接落戶……男的有勁，一個(gè)頂一個(gè)的大勞力，很快的，一下子就各有戶主，順利落戶。</p><p class="ql-block"> 保管員四嬸，守著養(yǎng)女秦惠麗過日子，孤女寡母的，就缺一個(gè)大勞力，她一眼看上了高大的肖雄。</p><p class="ql-block"> 劉劍英墩實(shí)、麻利，昂昂的眉梢之間透著一股靈氣，記工員林自然以為類聚，相見恨晚。</p><p class="ql-block"> 就剩下蘇振平了！會(huì)計(jì)明仁叔，自謂鐵算盤，居然與出納的辣椒嫂郭玲爭上了……最后，還是明仁叔高風(fēng)亮節(jié)，退讓了一步，說“好男不跟女搶”，握手言歡；不過，他撂下的那句話：“落戶誰家都一樣，還不都是從隊(duì)里分口糧！”鐵算盤會(huì)算，實(shí)乃高見。</p><p class="ql-block"> 只那兩個(gè)女的，一胖一瘦，楚楚可憐的樣子……二哈一見，好一陣春心萌動(dòng)，于是，心動(dòng)不如行動(dòng)，二哈今天也英雄一回，說：“牛哥隊(duì)長，那胖的力大，不然，咱二哈家也落戶一個(gè)吧？”</p><p class="ql-block"> 那德性，一副好商量的阿諛。</p><p class="ql-block"> “你，二哈？”大牛不屑一顧，“你自己都養(yǎng)活不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你個(gè)二哈，老光棍了，居然做夢(mèng)都還想著“撿”一個(gè)老婆？</p><p class="ql-block"> 大牛唾棄，不睬。</p><p class="ql-block"> 二哈自討無趣，心犯嘀咕，就興許大牛你從鯉城“撿”一個(gè)老婆，咋就不許我“撿”？</p><p class="ql-block"> 送上門了呀，不“撿”白不“撿”？二哈憤憤不平。</p><p class="ql-block"> 終是沒有第二個(gè)“英雄”站出來？</p><p class="ql-block"> 大牛橫一橫心，擱下一句：“罷了，都落戶咱家去吧！”</p><p class="ql-block"> 叫一聲“建設(shè)，領(lǐng)家去！”</p><p class="ql-block"> 胖的叫秋吟，瘦的叫梅穎，兩兩相視，破涕為笑。建設(shè)妹子，小嘴兒還挺甜，“以后，你倆就是姐姐了！”</p><p class="ql-block"> 二哈又路見不平了，站在村口老榕樹下的高臺(tái)上，嚷嚷開來：“好你一個(gè)大牛，走資派了呀，仗著生產(chǎn)隊(duì)長，化公為私……這不明明白白的為你家土改、互助都撿回了一個(gè)老婆嘛？”</p><p class="ql-block"> 話喊長了，差一點(diǎn)沒被氣噎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