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江 南 雪</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美篇號/19416061</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圖片/ 網(wǎng)絡(luò)[致謝]</span></p> <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超市貨架上的槐花蜜晃得人眼暈,玻璃瓶里的琥珀色總顯得太透亮,好像少了點什么。我蹲下身細(xì)看標(biāo)簽,"純天然"三個字印得比蜜還甜,可怎么也勾不起半點食欲。起身時膝蓋"咔"地響了一聲,這才驚覺自己早已不是那個能在槐樹下蹲一整天的孩子。風(fēng)從敞開的超市門鉆進(jìn)來,帶著點熱烘烘的氣息,恍惚間竟與五十年前院角老槐樹下的風(fēng)重合——那風(fēng)里,總飄著揉進(jìn)面粉里的槐花香,和奶奶指尖永遠(yuǎn)洗不掉的淡綠色。</p> <p class="ql-block"> 記得院角的老槐樹開花時,空氣里像撒了把碎糖。米白色的花瓣簌簌往下落,沾在晾著的藍(lán)布衫上,像誰不小心打翻了裝星星的匣子。奶奶總在這時搬個小馬扎坐在樹下,竹籃里的槐花堆得像座小山,她摘花的手指被染成淡綠色,指甲縫里嵌著的槐蕊,我覺得比任何戒指都好看。</p><p class="ql-block"> 那時,我總愛蹲在奶奶腳邊,看她把槐花瓣里的小蟲子抖出來。"這是花仙的侍衛(wèi)呢",她邊說邊往我嘴里塞朵花,清甜的汁水混著點澀味,像含了顆會發(fā)芽的糖。等到竹籃裝滿,她就牽著我往灶房走,槐花香跟著我們的腳印,一路鋪到冒著熱氣的鐵鍋邊。</p> <p class="ql-block"> 蒸槐花要摻新磨的玉米面。奶奶揉面的動作很慢,手腕轉(zhuǎn)著圈,面團(tuán)在瓦盆里慢慢變得光滑。我總搶著往面里撒槐花,結(jié)果撒得滿灶臺都是,她從不生氣,只是用沾著面粉的手捏捏我的鼻子:"小饞貓,面粉要跟槐花交朋友呢"?;\屜上汽時,整個院子都飄著甜香,鍋蓋一掀,蒸騰的熱氣里,白胖的槐花饃像擠在一起的云朵。</p><p class="ql-block"> 最妙的還是槐花蜜。爺爺有個黑釉陶罐,總鎖在堂屋的柜子里。只有偶感風(fēng)寒咳嗽得睡不著時,老人家才會打開鎖,用銅鑰匙柄舀出半勺蜜。琥珀色的蜜汁在月光下能拉出銀絲,滴進(jìn)溫水里的聲音,輕得像雪花落在棉花上。奶奶說這蜜是蜜蜂從南山采來的,"每滴都裹著太陽的味道"。我捧著搪瓷碗小口一抿,蜜的甜混著槐花香,連咳嗽都變得溫柔起來。</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倒春寒,春天來得晚,槐花開得稀稀拉拉。我眼巴巴蹲在樹下等了三天,籃子里的花還沒蓋住底。奶奶把僅有的槐花全蒸了饃,自己一口沒吃,都塞進(jìn)了我的書包。那天放學(xué)路上,我邊走邊吃,忽然發(fā)現(xiàn)饃里有片沒摘凈的槐葉,綠得發(fā)亮。正想扔掉,一抬頭卻看見奶奶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向這兒張望,衣角被風(fēng)吹得飄了起來,像朵落單的槐花。</p><p class="ql-block"> 后來爺爺病了,再也沒力氣去南山找蜂箱。黑釉陶罐空了很久,鎖卻依舊每天都鎖著。有天我趁大人不注意,踩著板凳打開柜子,罐底只剩層暗紅色的蜜渣。我用手指刮了點放進(jìn)嘴里,澀得直皺眉,眼淚卻突然掉了下來。那時才懂,有些味道里藏著的,不只是甜。</p> <p class="ql-block"> 我去年回了家鄉(xiāng),爺爺奶奶早已不在了。老院子荒得長了過膝的草,墻角結(jié)著蜘蛛網(wǎng),只有院角的老槐樹還立在那兒,枝椏枯了些,卻仍有新綠從老皮里鉆出來。春風(fēng)卷著花瓣落了滿身,像誰在背后輕輕撒了把碎雪。鄰居路過看見,嘆著氣說:"這樹早該刨了,枝椏都戳進(jìn)屋頂瓦縫里,枯得快撐不住了。"</p><p class="ql-block"> 我沒應(yīng)聲,蹲下身時忽然想起奶奶摘槐花的模樣。她總坐在樹下的小馬扎上,竹籃擱在腳邊,摘花的手被染成淡綠,嘴里念叨著:"花開花落都是日子,急不得。"指腹剛觸到花瓣上一點黏膩,抬頭就看見樹杈間掛著個小小的蜂巢。陽光穿過半透明的蜂蠟,淌下來的琥珀色光,竟和當(dāng)年爺爺黑釉罐里的蜜一個模樣。</p> <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每次去超市購物路過賣槐花蜜的攤位,我還是會停下來聞聞。只是那香味總差了點什么——或許是奶奶指甲縫里的綠意,或許是爺爺銅鑰匙柄上的溫度,又或許,是那個蹲在槐樹下的孩子,再也找不回的、把槐葉當(dāng)成珍寶的天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背景音樂:記住鄉(xiāng)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編 輯:江 南 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日 期:2025.07.09</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