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十七章</p><p class="ql-block"> 吳小愣見靳尚德和張鯤回來了，從自己那屋趕過去，問道，你們餓不餓？我熬了小米粥。兩位知青一愣，怎么還有夜宵吃？吳小愣看出了他們的疑問，笑著說，我這小米粥可不白喝，你們要告訴我會上都講了什么內(nèi)容。靳尚德松了口氣，原來是這個，他以為這個大哥會問啥重大的問題呢。他輕松地說，會上也沒講什么，就是個歡迎會。吳小愣把他那兩只發(fā)光的眼睛瞪圓了，不對吧，肯定還有別的。張鯤好奇地問，大哥，你怎么就知道還有別的？吳小愣賣著關子說，“福爾摩斯”已經(jīng)告訴我了。靳尚德和張鯤讓他給說懵了，什么福爾摩斯，一個小說里的人物會跑出來跟他說話？兩個人相互看了看，不知說啥好。</p><p class="ql-block"> 看著他們那種吃驚的樣子，吳小愣更加判斷會上還有別的內(nèi)容。他了解他爹，吳大雄召開會議，一般不會超過半個小時，這次的歡迎會開了有兩個小時，能沒有其他的內(nèi)容？按說，會上說了啥，有什么內(nèi)容，他不應該隨便打聽。然而，吳小愣自小就喜歡琢磨偵探斷案那一套，有啥新奇事兒，你不讓他打聽，他還受不了。特別是他成了正式警察，專門負責刑偵以后，這個嗜好更為嚴重。這天晚上，在他家住的兩位知青去大隊參加歡迎會，超過一個小時了還沒回來。他就猜，會上很可能提出了什么新的內(nèi)容。他點著了柴火灶，熬了點小米粥。</p><p class="ql-block"> 這次知青到他們村插隊，開始他爹跟他商量，把兩個男知青安排在他的新房子住。吳小愣聽后笑嘻嘻地說，兩個男的，怎么不是女的？吳大雄喝斥道，怎么，你還想干什么？吳小愣繼續(xù)耍著無賴說，爹，您還不知道，我還沒有對象呢！吳大雄厲聲說，我告訴你，別想美事！人家才十七八，你都二十五六了。要不算了，男知青也不在你那安排了！吳小愣急了，別呀，兒子是跟您開玩笑呢，您老還當真了。</p><p class="ql-block"> 其實，吳小愣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王鳳霞。那次在集上，吳小愣救了王鳳霞，鳳霞對他也很感激。特別是聽說吳小愣轉(zhuǎn)了正，成了正式在編的人民警察后，王鳳霞也為他高興。</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吳小愣從公社派出所下班后回家。他騎車到了北洼村的東頭，影影綽綽看到有人在路旁的玉米地邊上蹲著。他下了車，問，誰？黑夜中傳來一個女社員的聲音，他一聽是王鳳霞。這大黑天的，你在這蹲著干啥呢？原來，董三江又為了要吃白面饅頭跟王鳳霞吵架了，王鳳霞一氣之下跑出了家。她想回自己的娘家，又想想，為這點小事就往娘家跑不值當?shù)?，便來到了村外的玉米地?lt;/p><p class="ql-block"> 鳳霞，你可真夠膽大的，一個人就敢在這村邊的玉米地里蹲著，你也不怕遇到“陰兵”？王鳳霞剛才是被氣壞了，沒想那么多?，F(xiàn)在聽吳小愣這么說，不由就害怕起來。小愣，你快送我回家吧！吳小愣這會兒故意逗她，用手指了指對面的空地兒，你看，鬼火！王鳳霞“哎呦”一聲就撲到了吳小愣的懷里。吳小愣哈哈笑起來，隨后也把鳳霞抱緊了。兩個人就是這樣擁抱了一會兒，吳小愣說，鳳霞，走吧，我送你回家。</p><p class="ql-block"> 靳尚德看吳小愣那么想知道會上的內(nèi)容，就說，大哥，其實也沒有什么新鮮的，就是準備在正月十五左右兩個村在一起搞一次聯(lián)歡會。吳小愣聽說是這個事兒，端起碗喝了一口小米粥，笑著說，你們也喝吧。演節(jié)目呀，咱們村可有人才。那誰，夏老師他閨女唱得可好呢。張鯤問，你們村的夏老師是誰？吳小愣回道，夏老師原來是大學的老師，后來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我們村了。他的閨女也是保府五中畢業(yè)的，你們應該認識吧？你是說夏嬌筠吧？靳尚德說。吳小愣把喝剩的半碗小米粥放到灶臺上，對，就是夏嬌筠。張鯤接上說，沒聽說夏嬌筠能唱歌，也沒見她唱過。吳小愣拉過一把破木椅子坐下，你們不知道，夏嬌筠唱歌可好呢，跟她媽學的。</p><p class="ql-block"> 說到這兒，吳小愣那老毛病又犯了。他神秘地對兩位知青說，我們村有邪乎人，也有邪乎事兒。追魂崗，你們聽說了嗎？兩位小青年搖搖頭。這也不怪你們，你們剛來，哪里知道。張鯤問，追魂崗是怎么回事？吳小愣起身，走到門口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又躡手躡腳走回到椅子那，壓低了聲音說，追魂崗在咱們的村南，是一處高崗。據(jù)說，那崗上有“陰兵”，每逢刮風下雨就會出來巡邏。靳尚德不信邪，說，那都是封建迷信，不能信！吳小愣拉了拉椅子，你們別不信！咱們村有好幾個人上去了都遇到了“陰兵”，而且回來后都得了怪病。</p><p class="ql-block"> 吳小愣本來想也把自己帶領“北洼人民造反團”到高崗上“造反”遇到的離奇事兒跟他們說說。又一想，這種“走麥城”的事兒還是先別說，免得讓這幾個小老弟剛來就笑話自己。這樣，你們要不信，等哪天我?guī)銈兊礁邖徤峡纯?。靳尚德對這樣的事兒最感興趣，拍了下吳小愣，大哥，現(xiàn)在就去吧，我們都帶了手電筒。吳小愣沒想到，這個小青年還當真了。他一想到那年他們在高崗上的“奇遇”，心里就發(fā)毛。吳小愣看了看靳尚德，今天是好天氣，“陰兵”不會出來。等哪天刮風下雨咱們再去吧。</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出工的鐘聲響過后，靳尚德和張鯤來到社員們的集合點。隊長吳光讓他們跟著一個叫吳鐵門的老社員到生產(chǎn)隊的場上去裝糞。吳大雄早給他們準備好了鐵锨，鎬頭等農(nóng)具。他們扛著鐵锨，跟著那位老社員來到場上。這個場院不是很大，有牲口棚，有打谷場，還有一個裝儲備糧的小倉庫。</p><p class="ql-block"> 吳鐵門把他們領進場院邊上的一間屋子，屋子不大，里面黑乎乎的。一進屋就是火炕，一個五十來歲的小老頭兒，正坐在火炕上抽旱煙，滿屋都是煙氣?？吹剿麄儙讉€進去，那個小老頭兒點了下頭，說了句，坐吧，然后繼續(xù)吧嗒他的旱煙。吳鐵門搶過小老頭兒的旱煙桿兒，放到嘴上吧嗒了幾下，笑著說道，老東西，還活著呢。小老頭兒也笑著回了句，怎么，盼著我死了好霸占俺那媳婦兒？吳鐵門把旱煙桿兒還給老頭兒，拉倒吧，你那媳婦兒還不知在哪轉(zhuǎn)筋呢。說著朝兩個知青努了努嘴，到炕上吧，炕上暖和，躺著，坐著都行。靳尚德說，大叔，隊長不是讓咱們裝糞？吳鐵門說，沒事，先歇一會兒再干。</p><p class="ql-block"> 這會兒，小老頭兒說，你們呆著，俺去看看大花。吳鐵門問，大花是不是快生了？小老頭兒回道，就這幾天吧。</p><p class="ql-block"> 小老頭兒說的“大花”是生產(chǎn)隊的一匹母馬。去年二月，就是吳鐵門和小老頭兒兩人牽著大花到公社配種站配的種。說到那次配種，還有一個笑話。那天，他們牽著大花到公社的配種站等著配種。當時看熱鬧的社員也不少。忽然，有個年輕的女社員指著種馬下面的陽物問，那是什么？圍觀的那些男社員聽到女社員這么問都感覺尷尬，不知如何回答。就在此時，吳鐵門冷冷地說，那是“戰(zhàn)備腿”！吳鐵門的話剛一出口，就引起了哄堂大笑。那位提出問題的女社員可能也感覺到了什么，紅著臉跑了。</p><p class="ql-block"> 等小老頭兒出去了，吳鐵門對兩個知青說，你們別小看了這個老頭兒，這家伙不簡單。靳尚德緊追著問，您說說，怎么不簡單？吳鐵門有意賣關子，從炕上坐起來，說，該去裝糞了。反正你們也不走，有時間慢慢說吧。</p><p class="ql-block"> 此時，小老頭兒已進了馬棚。他看到，大花正在地上打滾，樣子很痛苦。小老頭兒意識到，大花這是要生了。他趕快出來，沖著吳鐵門喊，去把隊長叫來！靳尚德說，我去吧。</p><p class="ql-block"> 等隊長他們到來，大花已經(jīng)順利產(chǎn)下了一個小馬駒子。隊長吳光高興地說，嘉誠叔，您老又立功了！那個小老頭兒回眸看了看隊長，淡淡地道，立啥功，又不給俺娶媳婦。吳光一聽笑了，叔啊，馬上就給您老娶媳婦了！小老頭兒朝隊長嘿嘿一笑，又拿我窮開心呢。吳光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回可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被隊長吳光稱為“嘉誠叔”的小老頭兒，原名叫劉嘉誠，他的老家在關外的遼寧省沈陽市某個縣。1949年，沈陽解放后，他家被劃為地主，他哥哥被貧下中農(nóng)戴帽批斗。有天晚上，他哥哥悄悄對他說，趁現(xiàn)在還亂，你走吧，咱哥兒倆別都搭上。你到關里找個地方落腳吧。就這樣，劉嘉誠連夜逃出了村子，跑到沈陽買了火車票，到府北縣下了車。他跑到吳家營村時，正好遇到吳大雄帶著民兵在巡邏。吳大雄用眼一瞅就知道這個人不簡單，但也不是什么壞人，于是就把他留了下來。因他有一手飼養(yǎng)牲口的技術，從互助組到人民公社，劉嘉誠一直在生產(chǎn)隊的場上住。除了負責飼養(yǎng)牲口，還兼管著看護場院。</p><p class="ql-block"> 嘉誠叔，吳光笑著說，您老打扮打扮，等會兒跟我去相親。劉嘉誠搓了搓他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有些羞澀地說，真去相親？吳光說，冒發(fā)媳婦兒從四川探親回來，帶來一個老鄉(xiāng)，四十多歲，她男人沒了，想在咱這找個主兒。劉嘉誠說，你看，我也沒有什么像樣的衣服。就這樣吧，她要愿意見面就到這兒來，不愿意就拉倒。吳光哈哈笑起來，嘉誠叔，您老還牛起來啦。那好，我現(xiàn)在就去冒發(fā)家，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來見你。</p><p class="ql-block"> 靳尚德和張鯤沒想到，第一天參加生產(chǎn)隊的勞動就碰到了這么多新鮮事兒。吳鐵門看到兩個小青年在那發(fā)愣，就說，走吧，咱們還沒裝車呢！</p><p class="ql-block"> 過了大概有三四十分鐘，吳光帶著兩個女人來到了生產(chǎn)隊的場上。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是社員吳冒發(fā)的媳婦兒，是從四川那邊花錢娶回來的。那會兒，四川的婦女比較辛苦，除了伺候自己的男人，還要下地干活兒。她們聽說冀省這兒的女人不怎么下地干活兒，于是，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四川婦女嫁到了冀省農(nóng)村。</p><p class="ql-block"> 給那個小老頭兒劉嘉誠介紹對象，吳光開始就沒當回事兒，因為他見過那個四川來的寡婦，認為嘉誠叔配不上人家。那個女人名叫高素蓮，長得富態(tài)豐滿，五官也比較端正。她男人因患病而亡，留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這幾年，為給兒子娶媳婦兒和給男人看病，把家底早折騰空了。她聽回家探親的表妹說，冀省這邊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就帶著十二歲的女兒跟著來了。</p><p class="ql-block"> 嘉誠叔，吳光高聲喊道，人來了。劉嘉誠從那個小黑屋里出來，見到高素蓮，搓著雙手，吶吶地說，來了，屋里坐吧。吳光本不想讓人家進屋，就在外面見一面得了。然而，高素蓮卻率先進去了，瞅了一眼就出來了。你就在這里??？吳光解釋說，是這樣，嘉誠叔一直在隊里負責牲口棚，沒有蓋房子。高素蓮“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又問道，如果要成親，這里不行吧？吳光趕忙說，那是，那是！嘉誠叔要成親，村里肯定給他宅基地，還要幫他蓋房子。</p><p class="ql-block"> 聽高素蓮剛才的話兒，吳光已經(jīng)看出，這個女人基本上同意了。他對高素蓮說，大姐，今天就是先見個面，其他的事兒以后再說。然后轉(zhuǎn)向冒發(fā)媳婦兒，大妹子，你先帶你表姐回去，回頭我去家里找你們。</p><p class="ql-block"> 等兩個女人走了，吳光把劉嘉誠拽進那個小黑屋，壓低了聲音說，嘉誠叔，您老跟我說實話，這些年你攢了多少錢？有五千沒有？劉嘉誠還不想露富，嘿嘿笑著說，哪有那么多！吳光說，這個我清楚，您老這些年在場上吃，場上住，很少花錢，每年分的幾百塊錢都存起來了吧？劉嘉誠憨實地說，什么也瞞不住你。他走到一個小角落，從里面摸索出一個信用社的存折，說，存折上有八千多。吳光吃驚地說，我的乖乖，您老真成富翁了。這樣，我看那個女人基本上同意嫁給您了。咱們這樣，要速戰(zhàn)速決，防止夜長夢多。呆會兒我去冒發(fā)家，有些事兒和那個女人再商定一下。比如彩禮，看人家要多少。我的意見，給她一千就行了。劉嘉誠說，那好，你看著辦吧。</p><p class="ql-block"> 吳光看了看劉嘉誠，繼續(xù)說，完了我還要再找吳大雄書記，讓村里給您老批宅基地，有了宅基地還要蓋房。這些都要抓緊辦。</p><p class="ql-block">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