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又到一年畢業(yè)季，看著校園里穿學(xué)士服拍照的孩子們，青春這本倉促的書，總有人捧起一讀再讀，情不自禁就想起黃坡嶺的青石板。那石頭縫里，怕是還嵌著我們當(dāng)年踩過的晨露呢。釜溪河的晚風(fēng)也怪，明明過了三十年，還飄著我們在電教室唱的童安格——這些動靜和滋味，閉閉眼就往心里鉆，帶著富順豆花飯的清苦，香辣醬的紅亮，還有飯票上磨不掉的那點油墨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91年那張委培生錄取通知書，真跟把銅鑰匙似的，咔嗒一下，就把我送進了四川輕化工大學(xué)（原輕化工學(xué)院）的門。三五成群的少年，嬉鬧著撞進校園，吵吵嚷嚷，卻滿是擋不住的朝氣。操場上奔跑的身影，像野地里的風(fēng)一樣無拘無束，渾身憋著一股子生長的勁兒。打這兒起，這里成了我啃會計書本的戰(zhàn)場，成了先生用粉筆頭敲開我心門的講臺，更成了讓我們因緣際會、往后半生都緊緊相系的起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財會班的英語課上，緣分這東西早就藏好了。先生是化工系防腐84級的學(xué)長，畢業(yè)后留校任教，是我們年級的英語老師。那時候，黑板上的語法點和他襯衫第二顆紐扣，是我少女日記里出現(xiàn)最多的詞。愛情就這么在“主謂賓”的縫隙里，悄悄冒了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校園里的暖，都是藏在細(xì)處的甜。二十歲生日那天，室友們把松樹枝拖回寢室，枝子上還沾著黃坡嶺的土，扎成個像模像樣的圣誕樹；用攢了半個月的飯票換的生日蛋糕，奶油甜度拉滿。后來才知道，她們?yōu)榱藬€飯票，整整一周晚飯都是饅頭就腐乳。有些日子，眨眨眼就過去了，卻使我們永遠(yuǎn)懷念。</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校的空氣里好像真飄著紅線。表妹和表妹夫當(dāng)年在圖書館搶同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現(xiàn)在孩子都高考了；還有三對同學(xué)，從食堂排隊打飯到菜市場并肩挑菜，把校園戀過成了柴米油鹽的日子。神奇的是，我們這幾對至今沒一對散的，大家都說母校是“愛情保鮮基地”。連孩子們都成了世交，考學(xué)、找工作互相搭把手，家長們喝著酒就扯起娃娃親，玩笑里全是熱乎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這份緣，在我們家也扎了根。先生的侄女在這兒讀完本科，去年又考上研究生，接著做她的化工人。每次視頻看她在新學(xué)校的實驗室，總覺得像看見當(dāng)年的先生——這份接續(xù)，真讓人打心眼兒里熨帖。</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時光滴滴答答，少年來了又去。褶皺的傳字條還藏著沒說盡的心事，花白的黑板擦仍沾著粉筆末的余溫，課桌下的暗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作業(yè)里的紅叉印著較真的少年氣——這些細(xì)碎的片段，都在夏蟬與晚風(fēng)的交響曲里，拼出了青春最鮮亮的模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學(xué)間的情分，更像重慶老火鍋，越熬越濃。1995年孩子滿周歲時，七個在重慶工作的老同學(xué)聚了一次，大家一拍即合定了每年一聚的規(guī)矩。“渝佳人”微信群里有：分行行長、辦公室主任、大學(xué)老師、醫(yī)生、會計、處長、老總、家庭主婦……身份職業(yè)差得遠(yuǎn)，可每次聊起母校，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聚會總帶著家眷，孩子們在一塊兒瘋玩著長大，我們都叫他們“輕化二代”?，F(xiàn)在“輕化二代”陸續(xù)成家，“輕化三代”也快出世了。每年火鍋底料換著花樣加，可那股子熱辣勁兒，跟1995年第一頓沒啥兩樣。</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2011年夏天，我們“渝佳人”張羅了首屆同學(xué)會，川渝二十來個校友聚在重慶。在三峽博物館看巴渝文物，有人突然說：“這青銅器上的紋路，像不像咱當(dāng)年上課畫的涂鴉？”桌上的草稿紙，寫滿了年少的輕狂。登重慶大禮堂時，又有人指著穹頂笑：“比咱們階梯教室的吊扇壯觀多了！”最逗的是在朝天門，望著兩江匯流，不知誰喊了句：“當(dāng)年逃課去自貢看釜溪河，不就為了這股子開闊勁兒？”青春的第一愁，是喜歡卻不敢說出口。當(dāng)喊出彼此外號的瞬間，擁抱里全是三十年前的陽光味，連眼角的皺紋都透著少年氣。夕陽將影子拉得很長，卻偏不肯拉長相聚的時光。</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德陽的第二屆同學(xué)會更熱鬧。北川羌寨學(xué)跳薩朗舞，多半人順拐；羅浮山的云霧被打趣“比咱畫的財會報表還朦朧”?？救虻挠偷卧谔炕鹕献套添憰r，話題準(zhǔn)繞回黃坡嶺：軍訓(xùn)汗?jié)竦慕夥判?，天不亮去搶的食堂饅頭，“苗苗幼兒園”里踩錯節(jié)拍的交際舞，還有先生帶我們蹭電影看，回來時書包里塞著偷摘的橘子……笑聲漫過桌子，驚得遠(yuǎn)處的螢火蟲都飛起來，恍惚間倒像回到了當(dāng)年的夏夜操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現(xiàn)在學(xué)校遷到自貢市區(qū)了，可黃坡嶺圖書館前的蜿蜒草坪，總有人回去躺一躺。我們這些“老輕化”帶“輕化二代”去新校區(qū)打卡，看他們對著校訓(xùn)墻拍照，突然就懂了：所謂傳承，就是我們踩過的青石板，正被他們的腳印輕輕蓋上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今年十月，母校就六十歲了，群里早吵翻了天?！皫扛拥乃?dāng)酒”“把老教案找出來當(dāng)賀禮”——大家興致盎然都在等那句話：“走，回黃坡嶺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根本不用特意說?！?52精神”不是墻上的字，是我們這幫人不管當(dāng)行長還是宅家，都帶著的那股較真勁兒；“厚德達理，勵志勤工”也不是口號，是先生教我的第一句英語，是我塞給室友的一摞飯票，是三十多年沒斷過的飯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年，那時，盛夏鋪展，蟬鳴漫過窗沿。梔子花在角落悄悄綻裂，梧桐葉把烈陽濾成碎金；粉筆灰簌簌落在教案上，少年們的汗滴砸響操場跑道?；秀遍g，我又站在那夢牽魂繞的校園里——墨漬在作業(yè)本上未干，筆尖在草稿紙上游走未停，夕陽懸在教學(xué)樓頂不肯落，而屬于我們的詩篇，原來從未寫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沒有人永遠(yuǎn)活在青春里，但青春永遠(yuǎn)有人奔赴。莫笑看花人已白頭，白頭深處仍是少年。那時候我們有夢，關(guān)于文學(xué)，關(guān)于愛情，關(guān)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聚會碰杯，清脆聲響里，倒像是把當(dāng)年的夢，輕輕放回了時光的酒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時光不語，卻把答案寫進年輪；歲月不言，卻將真心釀成回甘。那些忘不了的光陰故事，早已化作腳下的力量，推著我們一步步向前。就像有人說的：“我們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便寄給學(xué)弟學(xué)妹那句：歷百年櫛風(fēng)沐雨，正芳華乘風(fēng)破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校，十月咱們輕化人就回來——揣著滿肚子老故事，給您賀壽。</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