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話講人生七十古來稀,如今呢七十不算古??!</p><p class="ql-block"> 七十歲,是個奇妙的門檻。并非站在懸崖邊,倒像是踱步在暮色初臨的曠野,天光尚在,卻已能隱約聽見遠方河流的奔涌。我呢,如今站在這奇妙的門檻處,對死亡這件事有比以往更多更直接的感觸。近兩年連續(xù)送走了岳父母大人,加上多年前又送走了爺爺奶奶和父親,以至于種種原因羈絆,已經(jīng)連續(xù)三年沒能去上墳祭奠,想必在遙遠的深山處,老墳已被荊棘掩蓋…今春以來,老母親多次住院,似乎聽見了死神的腳步聲。心沉很多,但并非沉重,驀然間有了切膚的溫度——上輩的靈堂、千篇一律的哀樂、墓碑前昂貴又冰冷的水泥格子,都成了扎進眼底的刺。那一平米數(shù)萬元的“歸宿”,那耗盡人情、徒增悲愴的儀式,與其說是安頓逝者,不如說是活人自縛的牢籠與虛妄的展演。塵土歸塵土,靈魂若真有知,大約也只渴望一片清風(fēng)朗月,而非這層層疊疊的負(fù)累。</p><p class="ql-block"> 人打生來就是奔死去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也會離開這個世界,怎樣告別呢?起碼不想也不甘如祖輩父輩那樣的方式,因我不想見告別儀式上的黑色人群,不想遺容被脂粉涂抹,更不想要那禁錮的水泥盒子。生命既已燃盡最后一點光熱,何不化作一點飛揚的星火?</p><p class="ql-block"> 昨夜一個夢,夢見兒時年節(jié)燃放的二踢腳。夢誘發(fā)出個念頭:尋一處普通的煙花作坊,趁自己手腳靈便、頭腦清醒時,親去與煙火師傅細細商談,簽下一紙契約交納一筆訂金——將身后骨灰細細研磨,裝入薄如蟬翼的微小膠囊。不必多,足夠裝入特制的二踢腳鞭炮??煙花便好。這特制的“我”,外觀與市井孩童燃放的并無二致,肚腹里卻藏著一點生命的微塵。數(shù)量嘛?若活到八十,便備八十響;若天假以活到九十,那就備九十響。呵呵,數(shù)字不過是生命年輪一個輕盈的注腳罷了。</p><p class="ql-block"> 待到那日,無需親人悲戚想送,只消一位信得過的故交,依生前所托,攜這一小箱特制的“爆竹”,于月明風(fēng)清的曠野,或寂寥無人的江灘,逐一燃放?!芭椤荆 笔煜さ碾p響次第劃破夜空,一道微光奮力掙脫地心,旋即在空中炸裂,細碎的星塵掙脫膠囊的束縛,無聲無息地匯入浩渺之中。若有夜歸人偶然抬頭,大約只當(dāng)是哪個老頑童心血來潮:“嗬,這誰啊,半夜還有興致聽個響兒?”他全然不知,此刻正有一個人的生命以最飛揚的姿態(tài),完成了對塵世的最終告別。于我是謝幕,于天地是歸程,于那無心的過客,也成一瞬微妙的風(fēng)景——這偶遇誤會,不也是最后一聲帶笑的嘆息嗎???</p><p class="ql-block"> 這特制的爆竹煙花里所承載的,不過是我存于世間物質(zhì)的一點象征性紀(jì)念。余下的,或托付之流水,或埋于老樹根下,做個肥料,簡簡單單,歸于自然。是對生命自主的尊重,是對舊俗的告別!帶一點個性的印記,帶一點飛揚的星光,融入虛空,了無痕跡…</p><p class="ql-block"> 未來不是夢。</p><p class="ql-block"> 相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