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荷劫》</p><p class="ql-block">（七言絕句，平水韻）</p><p class="ql-block">風刀雹劍虐橫塘，</p><p class="ql-block">翠蓋凋零百孔傷。</p><p class="ql-block">唯有紅蕖渾不懼，</p><p class="ql-block">劫波度盡更生香。</p> <p class="ql-block">昨日午后，濟南城忽遭狂風暴雨夾著冰雹的襲擊。那風是橫著刮的，雨是斜著下的，雹子則像撒豆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將下來。街上行人抱頭鼠竄，樹木東倒西歪，連那最是倔強的老柳樹老槐樹，有的也連根拔起，折了枝椏。</p> <p class="ql-block">待到風停雨歇，我踱到大明湖畔。但見滿塘荷葉，早已千瘡百孔，破敗不堪。那原本圓潤如盤的葉子，如今倒像被無數(shù)細小的蛀蟲啃噬過，只剩下些殘破的經(jīng)絡(luò)，勉強支棱在水面上。葉緣處更是破爛得厲害，活似被頑童撕碎的紙片，在微風中瑟瑟發(fā)抖。</p><p class="ql-block">偏是那荷花，卻開得正好。花瓣上還掛著幾滴未干的雨水，在陽光下閃著微光。紅的更紅，白的愈白，竟比風雨前還要精神幾分。有一朵粉荷，花瓣被冰雹打出了幾個小洞，卻依舊昂著頭，將那殘缺處也變作了裝飾。</p> <p class="ql-block">荷花的莖干上，分明還留著雹子砸出的傷痕，青一道紫一道的。然而它從這些傷痕里抽出花來，開得理直氣壯。倒顯得那些完好無損的花苞，反而沒有這般氣魄了</p> <p class="ql-block">我站在湖邊，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見過的一池睡蓮。那睡蓮嬌貴得很，稍有風雨便緊緊閉合，要等到日頭高照才肯重新開放。如今想來，竟不如這荷花來得坦蕩。荷花是知道要受傷的，卻還是開了；知道要殘缺的，卻依然美著。</p> <p class="ql-block">幾個游人走過，對著殘荷指指點點，大抵是在惋惜。他們大約沒看見，或者說是不愿意看見，那些開得正盛的荷花。人們總是更容易注意到殘缺，而對那些從殘缺中生長出來的完整視而不見。</p><p class="ql-block">天色漸晚，荷塘里起了薄霧。那些傷痕累累的荷葉隱在霧中，反倒襯得荷花愈發(fā)清晰。我想，這荷花未必不懂得疼痛，只是它比人更明白：開，才是本分；美，無須完美。</p> <p class="ql-block">回去的路上，見幾個工人正在清理被風刮斷的樹枝。他們揮汗如雨，卻也有說有笑。其中一人手上裹著紗布，想必是干活時受了傷，卻也不妨礙他麻利地收拾殘枝。</p><p class="ql-block">原來世間萬物，大抵都是如此活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