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輟學(xué)三載：風(fēng)雨兼程的青春印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撰寫：王保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世紀(jì) 50 年代，我呱呱墜地，降臨在縣城縣衙門西側(cè)的大雜院里。父親是運(yùn)輸單位的搬運(yùn)工，每日拖著仿若隨時會散架的疲憊身軀，在汗水中掙扎勞作，可那微薄薪水，在家庭的龐大開銷前，不過是杯水車薪。母親如永不停歇的陀螺，操持著繁重家務(wù)，還得擠出時間打零工。家中有年邁體弱的奶奶，上有姐姐、下有妹妹、兩個弟弟和我，一家八口的生計，全壓在父親那少得可憐的幾十塊月薪和母親辛苦掙得的零碎收入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生活的重?fù)?dān)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每學(xué)期姐弟們每人兩塊五毛錢的學(xué)雜費(fèi)，對我們這個捉襟見肘的家庭而言，不啻于天文數(shù)字。姐姐 17 歲初中畢業(yè)后，無奈投身三線軍工企業(yè)的艱苦建設(shè)。離別那天，她眼神中滿是不舍與堅定。此后，我仿佛能看到她瘦弱的肩膀扛著沉重鐵鍬挖土方，背著大石頭，單薄衣衫被汗水濕透，卻從未有過一句怨言。她每月 45 塊錢的工資，成了全家在黑暗中掙扎的一絲曙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時光匆匆，兩年后，我正讀六年級，家庭經(jīng)濟(jì)的困窘卻無情斬斷了我求學(xué)的夢想。17 歲的我，滿含熱淚，告別了心愛的校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幸運(yùn)的是，我在當(dāng)?shù)匾粋€一級政府機(jī)關(guān)謀得一份臨時工的工作。機(jī)關(guān)位于縣城估衣街，街對面便是城區(qū)派出所。機(jī)關(guān)院子里，十余間房屋整齊排列，那是干部們的辦公室。機(jī)關(guān)共有十一名干部，工資最高的每月 97 塊 5，多數(shù)干部每月僅 40 來塊，而我作為臨時工，每月能掙 23 元。這個機(jī)關(guān)分管著 11 家街道企業(yè)、5 個居民隊和兩個七年制學(xué)校的行政與業(yè)務(wù)管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懷揣著三個簡單愿望來到這里：一是掙錢幫襯家里，減輕父母肩頭重?fù)?dān)；二是接觸機(jī)關(guān)里有素養(yǎng)、有學(xué)識的干部，汲取知識與人生智慧；三是廣泛結(jié)交人脈，利用這里的資源，為未來鋪就更寬廣的道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初入機(jī)關(guān)，我的日常工作看似簡單，不過是接打電話、接送文件及通知，實(shí)則背后繁雜事務(wù)眾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這里，我有幸結(jié)識了機(jī)關(guān)黨委秘書柴叔叔。他來自農(nóng)村，憑借堅韌毅力與不懈努力，成為大學(xué)高材生，而后在機(jī)關(guān)擔(dān)任秘書。他深知我輟學(xué)的無奈與悲哀，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滿是同情與鼓勵，還殷切地鼓勵我堅持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為助我一臂之力，他不辭辛勞回到河西柴家莊自己的家中，給我?guī)Щ貎上溆嘘P(guān)寫作的珍貴書籍他珍藏的歷史書籍，諸如《現(xiàn)代實(shí)用文體寫作大全》，范文瀾、蔡美彪的《中國通史》十二卷本，還有《中國近代史》《明清史講義》《春秋史》（童書業(yè)著）等等。他對我寄予厚望，要求我三年內(nèi)讀完。并從中學(xué)點(diǎn)東西，不僅如此，他還時常將自己精心撰寫過的材料交予我研讀，耐心剖析其中精妙之處，毫無保留地傳授我寫作技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一次，柴叔叔讓我撰寫一份重要的工作總結(jié)材料，要求一周內(nèi)完成。我滿懷信心地接下任務(wù)，可真正開始動筆時，卻發(fā)現(xiàn)困難重重。資料收集雜亂無章，思路也混亂不堪，幾天過去，寫出的初稿連自己都不滿意?？粗且欢褜憹M字卻又覺得毫無價值的紙張，我滿心沮喪，覺得自己辜負(fù)了柴叔叔的信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柴叔叔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低落，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辦公室里，他示意我坐下，然后溫和地說：“孩子，我看你這幾天狀態(tài)不太好，是不是寫材料遇到難題了？”我低著頭，羞愧地把心中的苦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柴叔叔，我感覺自己根本寫不好，這么重要的材料，我怕搞砸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柴叔叔微笑著，目光堅定地看著我：“別灰心，孩子。寫作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遇到困難太正常了。你想想，那些大學(xué)問家，哪個不是從一次次失敗中走出來的？你才剛開始，就像雛鳥學(xué)飛，摔幾次跟頭是好事，能讓你飛得更穩(wěn)更遠(yuǎn)。這份材料對你來說，是挑戰(zhàn)，更是機(jī)會?！?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一段文字說：“你看，這是一位名家對寫作困境的看法，每一次困境，其實(shí)都是在為你的成長積累養(yǎng)分。你有學(xué)習(xí)的熱情，也有不錯的基礎(chǔ)，缺的只是經(jīng)驗。咱們一步步來，先梳理資料，理清思路，我會幫你?！?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柴叔叔的鼓勵下，我重新振作起來。接下來的幾天，他陪著我一起整理資料，幫我分析結(jié)構(gòu)，還分享了許多他自己寫作時的小竅門。在他的幫助下，我終于按時完成了那份材料。當(dāng)我把修改后的材料交到柴叔叔手上時，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看，只要不放棄，就沒有做不成的事。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優(yōu)秀?！?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來，柴叔叔愈發(fā)有意鍛煉我，將辦公室里的年終工作匯報、學(xué)習(xí)匯報材料、日常所需材料等所有材料撰寫任務(wù)，都放心地交給我。因為有柴叔叔的悉心幫助，我對材料的要求格式有了基本了解，漸漸能寫出那種模式化，套路化的文章三五十頁、三五千字甚至上萬字的匯報材料。由于參與材料的撰寫，以及平時刻蠟板，搞材料印刷，同時我還練就了一手好字。這手好字不僅讓我的材料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也為我贏得了一些贊譽(yù)，每次看到自己書寫的工整文字，心中都會涌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dāng)時的我在的機(jī)關(guān)是當(dāng)?shù)氐囊患壵?fù)責(zé)轄區(qū)內(nèi)的行政管理，以及業(yè)務(wù)管理。在政治的高壓態(tài)勢下，也時也對轄區(qū)內(nèi)的地富反壞右，那些歷史反革命，現(xiàn)行反革命這些人，進(jìn)行思想，行為上的監(jiān)督管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dāng)時的下屬單位，搬運(yùn)隊，基本上是這些反革命的集中營，大都是從外地遣返回來的，有些從監(jiān)獄放出來的，所謂的歷史反革命分子，右派分子。所謂的四類分子，其中，級別最高的是，有一個孫延昌的人，是傅作義麾下的一名少將師長，雖說不是歷史問題，也是起義將領(lǐng)，也有國民黨諜報臺臺長，也有在日滿時期的憲兵隊隊員，居民隊也有。從外地遣返回來的有政治問題的人和戴帽子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dāng)時機(jī)關(guān)對這些四類分子，每半個月召開一次，思想?yún)R報會，向黨和政府，匯報自己的思想。當(dāng)時的政策高壓態(tài)勢下，帽子交給了群眾，帽子在群眾手里掌握，地富反壞右分子，不得亂說亂動，只要自己做出違法違規(guī)的事，對黨和人民不忠誠，有對黨和人民不滿的事，政府有權(quán)召開群眾會議，讓群眾討論，反革命的大帽子。隨時隨地有可能給你戴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些人每半個月在機(jī)關(guān)開一次思想改造個人匯報會，我漸漸的和這些人熟絡(luò)了，我覺得他們也不像是什么壞人，和平常人也沒有什么兩樣，平時也暗中也和這些人交往，尤其是那個曾經(jīng)的少將師長，他當(dāng)時是文職官員，寫了一手好毛筆字，我經(jīng)常也虛心的去找他討教，寫寫毛筆字。由于取得了人們的信任與好感，我暗中也幫他們寫申訴材料，我記得我曾幫十多個人，寫過長數(shù)十份，長達(dá)幾千字的申訴材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平日里，我總是機(jī)關(guān)里第一個迎接清晨陽光的人。冬天，寒冷也無法阻擋我為機(jī)關(guān)服務(wù)的熱情。我手持抹布和掃帚，穿梭于各個房間，仔細(xì)擦拭每一張桌椅，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夜幕降臨，大家下班回家后，我還要為每個房間生好爐火。我如經(jīng)驗豐富的工匠，認(rèn)真添煤、撥火，確保第二天上班時，屋里依舊溫暖。那溫暖的爐火，不僅驅(qū)散了冬日的嚴(yán)寒，也在我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年冬天，機(jī)關(guān)都要采購數(shù)十噸焦炭。那些焦炭堆在機(jī)關(guān)門口，如一座座小山，大家上下班都繞著走。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沒有勞務(wù)服務(wù)，也沒人好意思指使我干這又臟又累的活兒。但我心里清楚，作為初來乍到的臨時工，我得有眼力見兒。在大家潛意識里，這似乎就是我該主動承擔(dān)的責(zé)任。我怕白天干活讓大家沒面子，便選擇在寒冷的夜晚，獨(dú)自迎著刺骨的寒風(fēng)，一塊一塊地把焦炭裝進(jìn)籮筐，一筐一筐地往院內(nèi)搬運(yùn)，再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每個辦公室門外。第二天，門口變得干凈暢通，可大家上班后，卻都對我的付出只字未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機(jī)關(guān)里，作為臨時工的我，仿佛成了大家隨意使喚的對象。有人家里缺柴禾，就會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小王啊，家里沒柴禾了，你出去給家弄點(diǎn)柴禾吧。”那眼神里沒有絲毫請求，仿佛這是我理所當(dāng)然該做的。還有人笑瞇瞇地說：“你這小伙子有力氣，”然后順手掏出購糧本和錢，不由分說地塞給我，“阿姨這個月的糧，你去給我買一下，順便到家里拿上面袋，買好了放家里?！蹦切θ荼澈螅刂蛔杂X的優(yōu)越感，似乎在理所當(dāng)然地利用我的年輕力壯。甚至有人會理所當(dāng)然地要求：“小王啊，我家里院子里的燈壞了，你去找個梯子，順便去街上買個燈泡，把壞燈泡給我換一下?！彼麄冋Z氣里沒有一絲感激，只有無盡的指使，更有甚者，連買燈泡的錢都不給我，好像我為他們服務(wù)是天經(jīng)地義、無需回報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候經(jīng)濟(jì)匱乏，好一點(diǎn)的香煙是緊俏商品，要有煙券才能買到。機(jī)關(guān)里好多人想買好煙，就會對我說：“你在外邊路子廣，人脈多，肯定有辦法買到好煙，給叔叔出去買幾盒煙，最好是大前門?！睘榱送瓿蛇@些任務(wù)，我絞盡腦汁，憑借口才和在外邊辛苦拉的關(guān)系，努力滿足他們的要求。有時候，為了買到稀缺香煙，我得跑遍大街小巷，低聲下氣地四處求人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我心里明白，誰對我是真心好，誰只是在利用我。所以每逢過年過節(jié)，我都會從自己微薄的工資里拿出七八元錢，給柴叔叔送上兩條好煙，以表達(dá)我對他真摯的感激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工作之余，我也在下屬單位尋得了快樂和友情。在攝影門市部，我和三個年齡相仿、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相聚在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我們常常一起去看電影，為了節(jié)省 5 分錢的電影票錢，我絞盡腦汁用紙筆繪制電影票，趁人潮擁擠時冒險混進(jìn)電影院。令人驚喜的是，幾年下來，我們多次成功，從未被收票員識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這過程中，五金廠一位笑容如陽光般燦爛溫暖的姐姐走進(jìn)了我的生活。每次我去五金廠，都會找機(jī)會和她多聊幾句。漸漸的對她萌生出了懵懂的好感，漸漸地，我們關(guān)系愈發(fā)親密，隨著幾個男女伙伴，一起漫步在街頭巷尾，分享生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那些一起看過的電影，那些美好的時刻，至今仍深深印刻在我的心底，成為珍貴的回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街對面的派出所，也是我常去之處。那里有幾個熱情豪爽的大哥哥，是我親密無間的好朋友。每天在那里和他們談天說地，我不僅學(xué)會了抽煙喝茶，更努力和他們搞好關(guān)系，積累人脈。每當(dāng)大劇院有外來的歌舞團(tuán)或劇團(tuán)演出，派出所的哥哥們在劇院門口維護(hù)治安，我就興高采烈地跟著他們，充當(dāng)臨時治安人員。遇到熟人買不到票向我求助，我就想盡辦法幫他們買票，或者直接在劇院門口揮揮手，放他們進(jìn)去觀看演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機(jī)關(guān)做臨時工的日子，讓我真切感受到了社會的世態(tài)炎涼，體會到了階層之間的差異，也明白了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復(fù)雜微妙。但同時，我也更加深刻地認(rèn)識到了社會基礎(chǔ)與人脈關(guān)系的重要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 歲那年，我響應(yīng)黨的號召，加入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的行列。臨行前，柴叔叔把他心愛的書籍作為留念贈予我。這些書籍，讓我明白了許多道理，也為我的寫作奠定了基礎(ch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想了解我的故事請看主頁《我的知青歲月》系列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完稿時間：2019年5月9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