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鄭自老伴離世后，獨自在鄉(xiāng)下生活了近一年，漸漸地他也習慣了一個人的世界。那鄉(xiāng)下的小院，承載著他與老伴過往的回憶，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瓦礫，都似乎鐫刻著往昔點點滴滴的故事。然而，兒子的一通電話，打破了這份寧靜。兒子心疼老鄭在鄉(xiāng)下過冬寒冷，執(zhí)意接他到城里享享清福，住進有暖氣的樓房。</p><p class="ql-block"> 初到城里的頭幾個月，日子倒也融洽。老鄭看著兒子兒媳忙碌卻溫馨的家，心里滿是欣慰?？呻S著時間推移，矛盾如暗流般漸漸浮現(xiàn)。老鄭在農村生活了大半輩子，那是個天高地闊、自在隨性的地方，與城里講究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p><p class="ql-block"> 就說刷牙這事，老鄭習慣將牙膏沫子弄得滿面盆都是，從沒想過用自來水沖刷一下。每次兒媳婦玉琳看到那滿盆的牙膏沫，眉頭就不自覺地皺起。還有那客廳的地板，玉琳剛拖得锃亮，老鄭出門回來，不換鞋就在客廳里隨意走動，留下一串串泥腳印。玉琳只得無奈地重新擦拭，嘴里雖沒說什么，可心里的不滿卻在慢慢堆積。</p><p class="ql-block"> 最讓老鄭心疼的，是城里的生活開銷。在農村，吃喝拉撒大多自給自足，根本花不了多少錢?？沙抢锬哪亩嫉没ㄥX。就拿撒尿來說，每次小便后開水龍頭沖刷，老鄭覺得這簡直是浪費。他年紀大了尿頻，一天下來光是沖廁所沒個三塊兩塊的根本就過不去。日子不可不長算，老鄭心里盤算著，長期這樣下去可不行，得想個法子節(jié)省點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天，老鄭到儲藏室找東西，無意中看到一個裝酒的塑料桶。剎那間靈感如火花般在他腦海中閃過。他眼睛一亮，心想：“我何不用這塑料桶做尿壺，每次小便就尿到里面，然后再擰緊桶蓋，肯定不會散發(fā)出味道。到時候等塑料桶滿了再倒進馬桶，這樣一月下來肯定能省下不少錢?！?lt;/p><p class="ql-block"> 老鄭為自己的發(fā)明沾沾自喜。此后，他每次小便一般不去廁所，都在這塑料桶里解決。完事后擰上蓋子，果真沒什么味道散發(fā)出來。他不禁佩服起自己來，雖年紀大了，可腦瓜子還挺靈光。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他小心翼翼地將塑料桶藏在床底下。夜里有尿意，伸手就能拿到，方便得很，再也不用摸黑來回跑廁所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覺就到了夏天。那是一個周末，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里。老鄭像往常一樣出門溜達，享受著午后的悠閑。兒媳婦玉琳則在家打掃衛(wèi)生。拖完客廳地板，她來到公公房間。</p><p class="ql-block"> 玉琳彎下腰準備拖床底下的地板，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那個塑料桶。她順手拿過來，以為是啤酒，心里犯起嘀咕：“公公什么時候喝開啤酒了？還是散裝的。平時也沒見他怎么喝呀，難道躲在臥室偷偷喝？這么熱的天，也不怕變質，放冰箱里不好嗎？”</p><p class="ql-block"> 玉琳一邊想著，一邊擰開了桶蓋。瞬間，一股濃郁的臊尿味如臭彈般散開，直往她鼻子里鉆。玉琳只覺得一陣惡心，捂著嘴跑到衛(wèi)生間干嘔起來。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大聲喊來正在書房玩電腦的丈夫鄭彪：“你快過來，看看你爸這是干的啥事！”</p><p class="ql-block"> 鄭彪不知何事，匆匆趕來。他湊近塑料桶，同樣被那股惡臊味熏得眉頭緊皺。他捏著鼻子，拿起塑料桶，快步跑到衛(wèi)生間，將桶里的尿液一股腦兒地倒進馬桶。那尿液因發(fā)酵變質，變得濃稠，顏色就像冰紅茶，看著就讓人作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鄭溜彎回來，剛進家門就感覺氣氛不對。兒子兒媳黑著臉坐在沙發(fā)上，看到他回來，玉琳忍不住率先發(fā)難：“爸，你怎么能在屋里放個尿桶呢？這味道多難聞啊，整個屋子都快沒法待了！”</p><p class="ql-block"> 老鄭一聽，那張老臉立馬紅到了脖梗，他心里有些委屈：“我這不是為了省錢嘛。你們不知道，在城里沖個廁所都得花錢，我年紀大了，上廁所次數(shù)又多，一天下來得花不少錢呢?！?lt;/p><p class="ql-block"> 鄭彪也忍不住說道：“爸，你這省的哪門子錢啊，這多不衛(wèi)生，而且讓別人知道了多丟人?！?lt;/p><p class="ql-block"> 老鄭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我一輩子節(jié)約慣了，怎么到城里就成丟人了？我在農村的時候，哪有這么多講究?！?lt;/p><p class="ql-block"> 玉琳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爸，時代不一樣了，城里和農村能一樣嗎？我們這是為你好，你也得注意點衛(wèi)生啊?！?lt;/p><p class="ql-block">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吵聲在屋里回蕩。老鄭覺得自己的節(jié)儉被誤解，兒子兒媳覺得老鄭的做法實在難以接受，矛盾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如洶涌的洪水，沖破了原本勉強維持的和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爭吵過后，家里的氣氛幾乎降到冰點。老鄭悶頭回了自己房間，一整天都沒再出來。玉琳和鄭彪在客廳里唉聲嘆氣，玉琳覺得公公太固執(zhí)，老觀念改不了；鄭彪則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妻子，說誰都是錯，兩邊都不好得罪。</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的幾天，老鄭與兒子兒媳幾乎是零交流。吃飯時，老鄭默默地吃著，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玉琳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關心老鄭，家里氣氛沉悶得讓人窒息。老鄭心里難過，覺得自己在這個家成了外人，他開始懷念鄉(xiāng)下的生活，雖然清苦，但無拘無束，自在清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這天晚上，鄭彪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想著父親來到城里后，其實也挺孤單，自己和妻子平時忙工作，很少有時間陪他，也許父親這么做只是想找些熟悉的感覺。他決定找父親好好談談。</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鄭彪來到老鄭房間，看到父親坐在床邊，神情落寞。鄭彪輕聲說：“爸，昨天我們不該跟你發(fā)脾氣，我們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家好，可你這方法確實不太合適?！?lt;/p><p class="ql-block"> 老鄭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兒子，也許我這樣做不合適，可我就是看不慣浪費錢。在農村，能省一點是一點。”</p><p class="ql-block"> 鄭彪坐到父親身邊，手扶著父親的肩膀：“爸，我理解你，可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有些觀念也得改改。以后你別再用那尿桶了，沖廁所花不了多少錢，我們能負擔得起?！?lt;/p><p class="ql-block"> 老鄭微微點頭：“行，兒子，我聽你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從那以后，老鄭努力改變自己無拘無束的習慣。他學著用自來水沖洗臉盆，進門也會主動換鞋。玉琳看到公公的改變，心里的疙瘩也慢慢解開，對老鄭的態(tài)度又恢復了熱情。</p><p class="ql-block"> 老鄭偶爾還是會心疼沖廁所的水，但一想到兒子的話，他就忍住了。他也開始慢慢適應了城里的生活，和小區(qū)里的老人下下棋、聊聊天。兒子兒媳有空時，也會陪老鄭出去逛逛公園，一家人的關系越來越融洽。這場因尿壺引發(fā)的風波，終于在相互理解中平息，而老鄭和兒子兒媳之間，也在這場風波后，跨越了代溝，迎來了更加溫暖的親情。</p><p class="ql-block"> 2021.07.2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