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柜之爭

馬長鵬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終，致謝作者，不妥即刪。吾幼時家貧，卻嗜書成性，但有幾文錢支配，必購小人書。雖挨母親數(shù)次胖揍，仍無悔改，積習(xí)至今。曾央求父親打一尺見方小書箱，以為寶，每有新書入手，看后必鎖入書箱。小書箱一直陪我到高考，遠(yuǎn)赴他鄉(xiāng)讀書之后，竟不知所終，連同數(shù)十冊小人書，亦不知去向，至今心傷。 　　成家后，幾十平蝸居難容書柜，書更如無巢之鳥，棲于桌角，伏于床頭，甚至蜷于茶幾之下。女兒出生喜書隨我，購書之多更甚于我。其書亦如散兵游勇，東一冊西一疊，夾雜吾書之間，自得其樂。我偶爾教訓(xùn)女兒幾句，言其小小年紀(jì)，不能懶惰，應(yīng)將自書安放有序。卻總遇女兒不解的眼神，在滿屋雜亂無章的書與我之間游移，未幾，整理之心自然作罷。后漸釋然，書為讀也，其神才真，何必拘其形??？話雖如此，煩惱每每相隨。某日相得之書，看畢隨手放下，隔日續(xù)讀便尋書不得，只好在書堆中翻來倒去，似兒時滿山尋寶般急切。女兒亦然。再遷新居，空間驟增。其他裝飾任妻做主，唯書柜，我與女兒力主配置，家中終于立起書柜。 　　書柜既成，又起風(fēng)波。 　　吾自先聲奪人，將成套史籍?dāng)[放在書柜顯要位置，其他視喜歡程度依次擺放，書序亦應(yīng)“挾天子以令諸侯”。女兒放學(xué)回家時，書柜大部兵將滿營。女兒自是不滿書柜被我大部霸占，二話不說，踩著椅子將我的書籍重新擺放，全部擠到上三層，把她自己的課本、童話集、連環(huán)畫依次擺到下三層。隨后把我拽到書柜前，認(rèn)真地說：一人三層，按高低順序分配，公平吧？書柜首次爭奪戰(zhàn)以平局告終。如此相安數(shù)日，戰(zhàn)火復(fù)燃。 雖有書柜，吾看書隨放陋習(xí)難改?？催^之書雖不再隨處亂扔，對擺放書柜幾層卻無意識，每每掀開柜門即放入下三層。初時女兒還能容忍，見吾書混跡下三層，便登椅將吾書擺回上三層。次數(shù)多了女兒不再忍，向我下最后通牒，若再放錯位置，通通移出書柜！于是某日剛看之書，本已放回書柜，隔日遍尋書柜不得，轉(zhuǎn)眼卻瞥見愛書委屈地趴在某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次見女兒的書擺放不整齊，便擅自整理。女兒放學(xué)尋書不見時問妻原因，得知是我整理后立時報復(fù)，馬上登椅將我某層書序隨意打亂。吾下班發(fā)覺，只能搖頭嘆氣，自己悄悄挪回。 　　此后書柜權(quán)屬爭奪，亦時常發(fā)生。每每與女兒相持不下時，妻便以一句“兩個書癡”化解糾紛。某日女兒給我講了一個小故事，說鄭振鐸藏書極富，家中書柜林立，仍不敷用，書便時?！扒秩搿迸P室、客廳，甚至餐桌也被占領(lǐng)，引起鄭妻抱怨。于是鄭先生笑道：“書與夫人皆我所愛，奈何相爭？”聽后知女已有學(xué)，該讓矣。女兒漸長，其書漸多，書柜中我的地盤漸被女兒“蠶食”。我的書漸次重新由城市退回農(nóng)村，除幾個大部頭外，其他書又開始在臥室、客廳甚至洗手間打游擊，仿佛從未榮居過書柜。望著已沒幾套自己的書，卻依舊滿滿的書柜，吾眼中不時閃過一絲得意——女兒讀的書，比我當(dāng)年多多了。 　　女兒大學(xué)入讀，書柜便幾乎靜止了。吾偶爾擦拭灰塵，卻不再挪動分毫。常對著書柜發(fā)呆，似在讀一封封來自遠(yuǎn)方的信。工作后女兒定居他鄉(xiāng)，幾次欲將書帶走，我總似不經(jīng)意地說：“放著吧，書柜里有書，才是讀書人家的樣子?！焙笈畠罕阍贈]提帶走書籍之事。書柜之爭不再，書亦不分女我。書柜雖時時擦拭，讀書習(xí)慣又回歸初時。不過時下手邊更多的是女兒在家時買的《唐詩宋詞選編》《古文觀止》，平時更喜臨柜而讀，尤喜辛棄疾名篇《賀新郎》：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幾！白發(fā)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 　　吾確衰矣，梁實秋說“書架上排著的不是書，是一個個老友?！辈贿^在吾看來，書柜上擺的不是老友，而是女兒成長過程中的一張張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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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柜之爭

馬長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