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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長篇小說</p> <p class="ql-block"> 三天后的早晨，板栗就領著一對中年夫妻往鎮(zhèn)上趕，天陰沉沉地，云層壓得很低，似乎不久就會有大雨降臨。他是按姐姐的囑托，在村里找了這戶人家，談妥后今天去鎮(zhèn)上接人。這對夫妻倆都過了四十，結婚后不知道是男方還是女的原因，一直都沒懷上，開始還不以為然，認為過幾年自然就會有的，沒想到過了四十歲后依舊還不見一點動靜，地里不長一棵苗，這才心里發(fā)慌了，親戚們都勸道你倆趕緊趁年輕去領養(yǎng)一個，哪怕是女娃，將來招個倒插門的女婿，老了也有人端茶倒水，養(yǎng)老送終。倆人一聽便心動了，這時、章板栗知道了他們的心事，便上門說了說姐姐家的情況，雙方一拍即合，便約定了這一天去接人。夫妻倆一個姓王，一個姓葉，男人王大魁個頭偏小，老實巴交，言語很少，他推著一輛獨輪車，信水人叫花車，推起來吱吱呀呀，大家可能看過老電影渡江偵察記，里面有女游擊隊長坐著獨輪車的情節(jié)，花車兩邊，一邊坐著是妻子葉小玉，長得個兒高挑白皙，眉清目秀，齊整漂亮，另一邊是兩只小籮筐，里面有幾十斤大米、二十斤蘿卜，還有十斤臘肉、三條半大不大的草魚，差不多有一百來斤，同葉小玉重量差不大離，這樣兩邊就平衡了，便于推車人操作。王家弄是個有點奇怪的大村莊，奇怪的是全村三百多戶人家，一半姓章，一半則姓王，據說一百多年前還有一個舊規(guī)，就是兩姓之間不通婚，村里上了年紀的老人，倒是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子丑寅卯，只知其然 而不知其所以然。不過后來被打破了，那大概是六、七十年代后了。</p><p class="ql-block"> 就在板栗他們進城時，林旺才跟九香打了個招呼：我去上班了。九香說：板栗今天帶人來接孩子，你不最后送別一下老六？旺才說：你在家就行，我怕到時間忍不住，我實在是受不了那生離死別的場面。一切都由你安排吧。</p><p class="ql-block"> 到了辦公室，大家伙都在議論饑荒問題，老劉說：早知如此，我還不如不進城，起碼鄉(xiāng)下還有田有地，我真想打個報告辭掉工作回去當農民，小陳說：困難是暫時的，咬咬牙堅持下去吧。你聽說了嗎，金主任正在想辦法從山里調撥一些木薯來，給大家解決問題。木薯是江南山區(qū)的特產，類似于紅薯，但比紅薯個頭大，像一只巨大的腳板，所以又叫腳板薯，蒸煮后呈紅色，計劃股鄭股長說：聽是聽說了，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拉回來，每人又能分到多少？林會計，聽說你老婆又生了一個女孩，你家九香真會生，結婚九年一口氣生了六個了。唉，你的日子比我們更困難?。⌒￡愓f：前些年學蘇聯人爭當英雄母親，我有個鄰居還多，八個孩子了。咬咬牙堅持吧，林會計，我發(fā)現你的臉色這些天越發(fā)難看，是不是身體有恙？要不要上醫(yī)院看看？林旺才這段時間，頭沒理，胡子也沒刮，臉上又漚氣，模樣確是難看，他勉強地笑笑：沒事，最多是營養(yǎng)不良吧。差不多要做工間操了，走，出去排隊吧。</p><p class="ql-block"> 分社每天堅持做廣播體操，無論刮風下雨，天晴就放院子里，下雨下雪就站走廊屋內，這時，工會李主席過來說：同志們，金主任說工間操暫時停了，什么時候恢復等通知。林會計，金主任叫你去他辦公室。</p> <p class="ql-block"> 九香已經把老六的衣服尿布和小帽及虎頭鞋都收拾好了，全部打成了一個包袱，小五瞪著眼睛看著母親，她不懂娘為什么要打成包裹，但她隱約中感覺到這不是什么好事，這時，板栗舅舅到了，九香說：王大哥，來了，板栗，桌子上茶已泡好，給客人倒茶。</p><p class="ql-block"> 王大??和葉小玉說：九香妹子，茶就不喝了，看這天陰沉沉，下雨就不好辦了，你把孩子給我吧，我們抓緊時間回去。</p><p class="ql-block"> 九香說：不吃中飯走？那行，讓我再給她喂口奶吧，讓這苦命的娃兒，再吃上娘的最后一口奶。</p><p class="ql-block"> 老六睜著小小的眼睛，骨碌骨碌，使勁地吮吸著這最后一口母乳，奶水不多，得使勁兒吸，不是有句老話說，使出吃奶的勁兒，可見小孩吃上一口奶也是不容易的。這時，不知哪一家鄰居正放著老照片京劇白蛇傳的核心唱段：親兒的臉吻兒的腮，點點珠淚灑下來?！儆H親兒的臉，</p><p class="ql-block">再吻吻兒的腮，，母子們相聚就是這一回，……</p><p class="ql-block"> 九香平時也很喜歡這段唱腔，有時還會哼上幾句，此時此刻，她覺得不忍心再聽這音樂，覺得每一句都在刺痛自己的心，她拿出一個小包說：大哥大姐，這里面有孩子的生辰八字，小名叫小六，你們抱走吧。說著，大滴大滴的淚水流下，滴在孩子臉上，順著小臉還流進了小六的嘴里，</p><p class="ql-block"> 王大魁說：九香妹，別難過了，我們倆沒有生下一個娃，你放心，我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p><p class="ql-block"> 葉小玉把籮殼里的米啊肉啊還有蘿卜草魚摞在一起：不好意思，帶了點東西，不成敬意！</p><p class="ql-block"> 九香有些不快：你這是干什么，帶回去，板栗沒有和你們講清楚，我不是賣女兒，這米呀東西，我是萬萬不能收的！</p><p class="ql-block"> 葉小玉臉紅了：九香，你誤會了，這只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你不收，這孩子，我……</p><p class="ql-block"> 板栗小聲地對姐說：這是鄉(xiāng)下的規(guī)矩，你不收，他們是不放心的，擔心你會反悔。</p><p class="ql-block"> 當王家夫妻推著小車遠走后，章九香像被人抽掉脊椎骨一樣，全身無力地癱坐在門檻上，小五嚇得神飛魄散，抱著母親大聲喊著：娘、娘，你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林旺才來到金主任辦公室：主任，有什么事嗎？</p><p class="ql-block"> 金主任說：昨晚上我老婆蒸了一鍋包子，我?guī)Я藥讉€來，你就著開水，把它吃了。有這么一回事，下屬的飲食公司老曹，出了點問題，職工反映他經常往懷里塞些肉啊面啊菜啊帶回家，意見很大，剛才，我同班子幾個領導碰了一下頭，認為這小事不小，影響惡劣，但又夠不上大處分，決定免除職務，回機關上班，由你去接任飲食公司這副擔子，你若沒有不同意見，收拾一下，下個星期一、我送你去上任……</p><p class="ql-block"> 林旺才走馬上任，X年X月X日，當上了股級領導干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