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浩然</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964770</p><p class="ql-block">配圖：網(wǎng)絡(luò)</p> <p class="ql-block">崔家坳村口老槐樹下，常年支著個柳木案子。案子后頭坐個敦實漢子，紅襖綠褲，腦門上沁著細(xì)汗，見人就咧開嘴樂，露出兩顆大門牙——這人便是崔大傻子。傻子不姓傻，大名崔老實，只因打小說話慢半拍，走路順拐過三回，便被村里人喊成了"傻子"?？蛇@"傻子"賣的香油、麻汁，卻是十里八鄉(xiāng)的俏貨，天不亮就有人候著，寧可等上半拉時辰，也不往鄰村張屠戶家的油坊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要說這買賣經(jīng)，全在崔大傻子那雙手上。他舀香油的家什是個紫銅提子，論斤論兩都有定數(shù)?？晒志凸衷冢慨?dāng)提子往油瓶里倒時，他那手腕子就跟裝了彈簧似的，總要"哆嗦"那么兩回。頭一哆嗦，香油便順著提子嘴兒，多溜進瓶里小半匙；你要是笑他一句"崔大哥，手又抖啦"，他便嘿嘿一笑，眼瞇成條縫，這一笑不打緊，第二回哆嗦準(zhǔn)保跟上，得，又多了小半匙。一來二去，買一斤香油，總能多賺個一兩半兩的，趕上他高興了，那哆嗦勁兒上來，能多舀出小半茶碗。</p> <p class="ql-block">起初村里人也笑，說崔大傻子是"缺了八輩子心眼"，賣東西還往多了給。王二嬸就常跟人念叨："昨兒買半斤麻汁，他哆嗦兩回，愣是給盛出六兩來，回家稱了稱，嘿，足斤高高的！"李大爺更直接，每次打油都扯著嗓子喊："大傻子，今兒手可別抖啊！"可話音未落，崔大傻子準(zhǔn)保沖他樂，手腕子一顛，油花又濺進瓶里。一來二去，村里人摸出了門道，再買香油麻汁，腳底板就跟長了磁石似的，直往老槐樹下鉆。鄰村張屠戶家的油坊也來吆喝過，說他家的油是頭道榨，價鈿還便宜兩文，可村里人眼皮都不抬："去去去，你家秤桿子倒是直溜，可俺們消受不起那便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哆嗦"的買賣做了小十年，崔大傻子的香油攤從沒缺過主顧。有人暗地里犯嘀咕："這傻子莫不是裝的？"可瞧他見天兒傻呵呵的樣兒，見了要飯的都得塞倆油餅，又不像。直到那年臘月，崔大傻子娶媳婦，擺了三十桌流水席，村里人這才瞅見稀奇——只見他幫著廚子稱油時，那雙手穩(wěn)當(dāng)?shù)酶F鉗似的，提子起落分毫不差，哪還有半分哆嗦的影子？</p> <p class="ql-block">王二嬸湊到灶臺邊打趣："大傻子，咋不哆嗦了？新媳婦看著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崔大傻子正往油缸里插提子，聞言嘿嘿一笑，壓低了嗓門說："二嬸子，俺這手啊，見著自家人就哆嗦，見著外人才不哆嗦呢。您想啊，這油多給點少給點，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情分，可要是短了秤，心里頭能踏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話音不高，卻跟熱油鍋里濺了水珠，滋啦一聲鉆進人耳朵里。旁邊幫忙的李大爺手里的面瓢"啪嗒"掉在地上，臉騰地紅了——合著這么些年，大家都拿人家當(dāng)傻子，到頭來，是自己揣著精明的小算盤，占了人家"傻氣"的便宜。再看崔大傻子，正忙著給賓客倒酒，見人就笑，那笑容里沒半分算計，倒像是老槐樹的年輪，一圈圈都是實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打那以后，村里人再喊"崔大傻子"，聲調(diào)里便多了幾分別樣的滋味。有人再提張屠戶家的便宜油，準(zhǔn)有人接話："快拉倒吧，那油秤是準(zhǔn)，可稱不出咱大傻子那'哆嗦'里的熱乎氣兒！"老槐樹下的柳木案子前，依舊人來人往。崔大傻子的手，該哆嗦時還是會哆嗦，只是那哆嗦里的門道，如今大家都揣著明白——這世上啊，最精的算計不如最憨的實在，那看似"傻氣"的一哆嗦，抖落的可是比香油還金貴的人心呢。</p>